親兵慌張地跑進來:稟將軍,城南生亂!有刁民膽敢詆毀黃天
張梁的手頓了一下,然后緩緩將劍插入鞘中。當他走出營帳時,那個在戰(zhàn)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人公將軍又回來了挺直的背脊,堅定的步伐,不容置疑的威嚴。
城南的空地上,幾十個百姓圍在一起,中間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正激動地揮舞手臂:我親眼看見漢軍營地炊煙不斷!他們吃得飽穿得暖,而我們在這里等死!什么黃天?都是騙人的把戲!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開始哭泣,有人憤怒地附和。
張梁的出現(xiàn)讓喧鬧聲瞬間靜止。那個中年男子看見他,臉色刷地變白,但很快又挺起胸膛:敢問張將軍,為什么大賢良師的符水不靈了?為什么黃天不庇佑我等?
夜風卷起地上的落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嘲笑。張梁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懷疑,有恐懼,有憤怒,還有希望。是的,即使到了現(xiàn)在,仍有人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還能創(chuàng)造奇跡。
黃天張梁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可怕。
他清了清嗓子,黃天的考驗是嚴峻的。但只要我等足夠心誠
心誠?中年男子冷笑,我發(fā)妻誠心誠意地喝了符水,結(jié)果呢?昨天就死了!還有我兒子,現(xiàn)在也他的聲音哽咽了,最后竟嚎啕大哭。
張梁握緊了拳頭。他應(yīng)該下令處決這個煽動者,以儆效尤。這是維持軍心穩(wěn)定的必要手段。
但當他看著男子通紅的雙眼,卻想起了自己年少時,面對貪官污吏奪走父親性命時的樣子。
&把他關(guān)起來。&最終,張梁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其他人,都散了。明日會分發(fā)新的符水。&
張梁將半卷《太平要術(shù)》浸入藥湯,看著朱砂符咒在黃柏汁里暈成血淚。
又有三十八染疫病的百姓喝了符水抽搐身亡,他必須讓經(jīng)卷&顯靈&用□□制造信徒嘔血后突然痊愈的假象。
銅鏡里倒映著他顫抖的手,恍惚間鏡面泛起漣漪,浮現(xiàn)出七年前鉅鹿鄉(xiāng)學的清晨。
彼時麻衣草履的張角正握著蘆葦桿,在沙地上教流民孩童寫&黃天&二字。
有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突然舉手:&先生,黃天里真有吃不完的黍米餅嗎?&
記憶中的兄長放下蘆葦桿,蹲下身平視著小丫頭的眼睛:&不只是黍米餅,還有不用交租的田地,不用服徭役的日子。&
小丫頭眼睛亮晶晶的,沾著泥巴的小手在沙地上歪歪扭扭地畫了個圓:&那我要畫一個大大的黃天,把阿爹阿娘都裝進去!&
&啪嗒&一聲,銅鏡前的張梁手一抖,藥勺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在燭光下扭曲變形,仿佛那個畫著圓圈的小丫頭正仰頭望著他:&將軍,黃天什么時候來呀?&
張梁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鏡中只剩下自己猙獰的面容。
他咬緊牙關(guān),將研磨好的□□粉末倒入藥湯。褐色的液體翻滾著,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就像那些死在醫(yī)帳里的百姓最后吐出的穢物。
&這是為了大業(yè),這是為了大業(yè)。&他喃喃自語,將浸泡過的經(jīng)卷取出,朱砂符咒已經(jīng)變成了詭異的紫黑色,&必須讓百姓相信黃天還在。&
可當他展開經(jīng)卷,那些扭曲的符咒仿佛在無聲地控訴。恍惚間,他看見三十八個孩童的魂魄從符咒中飄出,排著隊向他伸出手:&將軍,帶我們?nèi)S天好不好?&
張梁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藥架。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各色藥粉混在一起,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