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聞言,心頭一沉。
何颙與她頗有交情,如今竟也遭此厄運(yùn)。
行至宮門外的石獅旁,皇甫嵩做出向左轉(zhuǎn)彎的姿態(tài),卻在經(jīng)過謝喬身邊時,低聲說道:后日亥時,王司徒設(shè)宴府中,昭奕當(dāng)至。
話音落下,他已走出數(shù)步,匯入了另一股人流中。仿佛兩人只是恰好同路一段的陌生同僚。
謝喬心中了然。這必然不是尋常宴飲。王允身為司徒,位列三公,若是暗中設(shè)宴,定是為了密謀除董之事。
歷史上,便是這位王司徒設(shè)下離間計,誘使呂布斬殺了董卓。
兩日后,謝喬依約赴宴。
她換上一身尋常的深衣,乘一輛不顯眼的馬車,在亥時一刻,趁著夜色,抵達(dá)了司徒王允的府邸。
府門前的仆役見到她的車駕,并未上前盤問,只不著痕跡地遞了個眼色,便引著車夫去側(cè)門。待車停穩(wěn),一名管事模樣的老者早已躬身候在車旁,低聲道:謝少府,這邊請。
謝喬隨他穿過前廳,廳中已有數(shù)人,皆是朝中官吏。寒暄一二,隨后又被帶到后院的一處偏房。
房中設(shè)有暗門,推開后是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盡頭,便是那間密室。
密室不大,約有三丈見方,四壁無窗,只在墻上鑿了幾個小洞用以通風(fēng)。室內(nèi)擺著幾張矮幾,幾盞青銅油燈搖曳著昏黃的光芒。
在座的皆是朝中重臣,有三公九卿,有列侯議郎。
室內(nèi)已坐了十?dāng)?shù)人,皇甫嵩亦在其中。見到謝喬進(jìn)來,眾人只是抬眼看了看,并未起身。
她能進(jìn)這種場合是很奇怪的,畢竟她身上還帶著殺害弘農(nóng)王的嫌疑。謝喬推測,大概是皇甫嵩力保的緣故。
待謝喬落座,密室的石門緩緩關(guān)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息。在死一般的寂靜中,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臣突然用袖子捂住臉,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嗚咽。
這仿佛一個信號,斗室之內(nèi),悲戚的情緒瞬間決堤。
袁太傅,滿門忠烈,竟遭此慘禍,痛煞我也!
弘農(nóng)王何辜,太后何辜,竟遭董賊毒手!
社稷飄搖,生靈涂炭,我等食漢祿,卻無力回天,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哭聲此起彼伏,眾人捶胸頓足,涕泗橫流。有人用袖子擦拭眼淚,有人直接用手背抹去鼻涕。
謝喬端坐于席上,冷眼看著這一幕,心中只覺得可笑。
一群空談?wù)`國、優(yōu)柔寡斷的老臣,此刻除了抱頭痛哭,宣泄著自我感動的悲憤,又能做什么?
她想起謝均對她的話,恥與這些人為伍。
但只要能除掉董卓,終歸是好的,暫且忍耐也無妨。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歇,只剩下零星的抽泣。
身為宴席主人的王允站起身,他的眼眶亦是通紅,聲音卻沉穩(wěn):諸公,哭是無用的,今日邀諸公至此,非為哭靈,乃是共商誅賊良策。
眾人聞言,紛紛止住悲聲,抬起頭來。
王司徒所言極是,我等當(dāng)思良策,舍生取義,共誅國賊!太尉黃琬用袖子拭去淚痕,慨然應(yīng)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論開來,但謝喬聽來,大多是空談,缺乏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