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心中了然,看來外面那些關(guān)于自己與閹宦有所牽扯的流言,這位以剛正聞名、曾深受宦官迫害的文宗,是聽進(jìn)去了,且深以為意。
先生何必如此拒人?謝喬直起身,語氣平和,喬雖年輕,卻也知曉先生高義。今日得見,實(shí)乃三生有幸,豈能不好好請教一番?
蔡邕眉頭微蹙,語氣更冷了幾分:請教不敢當(dāng)。老夫不過一避禍之人,早已不問世事。聽聞謝府君年紀(jì)輕輕便身居高位,想來是長袖善舞,自有通天手段。老夫一介腐儒,與謝府君并非同路之人,亦無意攀附。方才所言,不過是見獵心喜,一時技癢罷了,當(dāng)不得府君如此。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bǔ)充道,尤其聽聞府君與閹宦之流過從甚密,老夫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話已經(jīng)說得相當(dāng)不客氣了。將她與他最痛恨的宦官歸為一類,這幾乎是直接的譏誚。
謝喬心中暗嘆,果然如此。蔡邕的性格,她是清楚的,剛直,甚至有些不合時宜的清高。
他因得罪宦官而流放,對閹黨恨之入骨,對自己這個靠著傳聞中宦官關(guān)系起家的官吏,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謝喬面上兀自平靜,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先生誤會了。喬與宦官確有些淵源,卻非先生所想那般。身處亂世,有些事,身不由己。不過,喬亦知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日久見真。
蔡邕鼻腔里發(fā)出一聲輕哼,顯然不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卻也無需向老夫證明什么。
他再次拱手作辭,賦文指瑕,乃文人之常情,謝府君不必掛懷。老夫言盡于此,后會無期。
說罷,他不再看謝喬,轉(zhuǎn)身便要邁步離開。步履雖依舊從容,卻帶著一股決絕的意味,顯然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
看著那即將消失在門框外的背影,謝喬知道,尋常的言語和示好,恐怕難以打動這位固執(zhí)的大儒。
她深吸一口氣,清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響起,精準(zhǔn)地投向那個即將離去的身影:
蔡先生,難道便不想知道令愛蔡琰的下落么?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蔡邕的腳步驟然止住。
他幾乎是霍然轉(zhuǎn)身,動作之快,帶起了衣袂的微風(fēng)。
那張?jiān)究桃獗3种涞褪桦x的臉上,瞬間被震驚、急切和難以置信的情緒所充斥。
一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死死盯住謝喬,眼中沉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洶涌的波濤,聲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平穩(wěn),變得嘶啞而急促:
你你說什么?你知道琰兒的下落?!
一提及蔡琰,他便心如刀絞。當(dāng)初避難之際,不慎遺失幼女,是他此生做過最錯的事。
他向前搶上一步,幾乎要抓住謝喬的衣袖,她在哪里?她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