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呂布那樣的匹夫,也不是袁紹那樣志大才疏之輩。
他是一個躲在暗處,試圖用智慧和布局重塑天下的弈者。
曹操回到主位,目光掃過堂下眾將,沉聲問道:都說說吧,怎么看?
夏侯惇一拳砸在案幾上,怒喝道:主公!這算什么?圣人?我呸!算個什么東西!一個耍筆桿子的,躲在睢陽城里,就想對我們指手畫腳?這兗州,是我們一刀一槍,用命換來的!他一個州牧,一個亭侯的帽子就把我們打發(fā)了?還要往我們這里安插人手,這是欺人太甚!
元讓息怒!曹仁相對沉穩(wěn),連忙勸道,此事恐怕沒那么簡單。
荀彧自文官隊列中走出,對曹操一揖,主公,彧以為,此詔當接,且要大張旗鼓地接!
為何?!夏侯惇不服氣地問道。
其一,主公雖實據(jù)兗州,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有了這封詔書,主公便是朝廷親命的兗州之主,日后征討不臣,安撫郡縣,皆有大義名分。其二,我等
如今實力尚未足以與天下抗衡,正需時間休養(yǎng)生息,積蓄力量。接此詔書,可向天下示以尊奉朝廷之意,免于成為眾矢之的。
程昱微微一笑:不錯,文若之言,深合我心。主公,朝廷想以名縛我等,我等亦可借名以為己用。他在睢陽高坐廟堂,我等在兗州手握兵戈。這天下,最終還是要看誰的拳頭更硬。主公只需虛與委蛇,待時而動即可。
曹操聽著謀士的分析,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中重新燃起銳利的光芒。
他緩緩點頭,心中已有了最正確的決斷。
冀州,鄴城。
袁紹高坐于主位,他剛剛收到了朝廷的正式任命,從一個不被漢室承認的諸侯,搖身一變成了天子親封的冀州之主,這讓他多年來頂著的壓力一掃而空。
他輕撫著自己修剪得宜的長須,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堂下,謀士沮授眉頭緊鎖,出列進言:主公,如今我等雖得朝廷敕封,看似高枕無憂,但那睢陽城中推行的議席之策,恐非善舉。我已聽聞,曹孟德、袁公路等人,皆已派遣親信入朝,名為議政,實為爭奪朝堂話語之權。我等若不早做準備,恐怕將來要受制于人。
袁紹聞言,不以為意地大笑起來:公與多慮了。文人能翻起什么大浪?這天下,終究是要看誰的兵強,誰的馬壯!我冀州有精兵三十萬,猛將如顏良、文丑,皆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那睢陽城里的圣人,不過是仗著天子名分,弄些花巧把戲。些許筆墨官司,不過是癬疥之疾,何足掛齒?
一旁的謀士逢紀也連忙附和道:主公英明!沮別駕此言差矣。我等奉詔,已占盡大義。至于那議席,主公只需從州中選幾個有名望但無實權的清談之士送去,既應了朝廷的差,又不會對我等根基有絲毫影響。他們愛怎么議,便怎么議去,我等在鄴城,手握兵戈,靜觀其變即可。
沮授看著袁紹那志得意滿的神情,心中涌起一陣無力感。他張了張嘴,還想再勸,卻見袁紹已經(jīng)端起了酒盞,顯然是不想再聽了。他只能將滿腹的憂慮咽回肚中,退回了隊列。
曹操、袁紹的決定,亦是絕大多數(shù)大諸侯的心態(tài)。
于是,短短數(shù)月,天下格局已然巨變。
如曹操、袁紹、袁術這般的大諸侯,都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朝廷的任命,搖身一變成了合法的封疆大吏。
他們于法理上高枕無憂,只需要象征性地向朝廷朝貢,名義上掃清境內匪寇,暢通商路即可。但手中的重兵,一兵一卒都未曾削減,依然割據(jù)一方,牢牢掌控著治下的軍政大權。
他們堅信,重兵在手,無懼天下變局。
對于那議席之策,大諸侯一開始只是當做一場無傷大雅的政治游戲。
他們或精心挑選,或隨意指派,紛紛派出了自己能夠控制的議官入朝,參與那所謂的天下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