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劉備懷揣著反復(fù)斟酌一夜的諫言,準(zhǔn)備去相府分說利害。他甚至想好了數(shù)種說辭,既要勸誡謝喬,又不能讓她覺得自己不知進退,心生嫌隙。張飛也跟了出來,嘴里還嘟囔著。
剛走到相府街口,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黑壓壓的人群排起了長龍,喧鬧聲中夾雜著感激的啜泣。幾口大鍋架在府門外,熱氣騰騰,濃稠的米粥香氣彌漫開來。穿著郡兵服飾的軍士正在維持秩序,將一勺勺粥分發(fā)到那些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百姓碗中。
謝府君真是活菩薩啊!
這下有救了,能活下去了
百姓們接過粥碗,感激涕零,不少人直接跪地叩首。
劉備準(zhǔn)備好的滿腹經(jīng)綸,瞬間堵在了喉嚨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著眼前施粥的景象,又看了看身旁。
張飛瞪圓了環(huán)眼,嘴巴微張,臉上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一般,剛剛還振振有詞的指控,此刻啞然無聲。
謝喬并未出現(xiàn)在施粥現(xiàn)場。敲山震虎,安撫民心,這兩步棋走完,她的目光已投向了下一個目標(biāo)。她整理好衣冠,吩咐備車:去梁王宮。
王宮偏殿,劉彌著常服,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愁,甚至還有幾分久居人下的謹(jǐn)慎。
這可以理解,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安睡,在他的梁國,他的屬地,才亡一狼,又來一虎,且是這虎是吃掉的這狼。
去年夜宴上的芥蒂,從未真正解開,即便疫病起時曾一起共度時艱,即便劉彌知道謝喬愛民,與徐濟截然不同。但他極其清楚,謝喬的狼子野心,絕不比徐濟小。
所以去年,當(dāng)劉彌聽聞謝喬率部馳援冀州,并立下戰(zhàn)功之時,還曾短暫地欣喜過。因為謝喬以中尉之職得此功勞,必然往上升遷,一旦升遷就意味著她不會留在梁國,他也就能松一口氣了。
卻不曾料想,升倒確實升了,結(jié)果是從梁國中尉,升到了梁國相。
劉彌差點氣得吐血。
謝相君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見教?劉彌的聲音平淡,帶著公式化的客氣,但斂去了敵意。
謝喬不繞彎子,直接開口:大王,可知曉昔日梁園盛景?
梁園
這話讓劉彌的眼神瞬間恍惚了一下,他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那座曾引得無數(shù)文人墨客流連忘返的天下名園。那是先祖梁孝王劉武留下的榮耀,亦是他心中隱秘的痛。
孤如何不記得?《太史公書》有載,昔者,筑東苑,方三百余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園中宮觀相連,奇果異樹,瑰禽怪獸,靡不畢集,司馬相如
、枚乘、鄒陽之流皆曾游于此,留下多少佳話。
他喟然長嘆,可惜,那都是過去了。
謝喬接口道,然梁園之風(fēng)流,大王豈非不想重現(xiàn)乎?
這話精準(zhǔn)地?fù)糁辛藙浀男母C。
怎么可能不想?他做夢都想恢復(fù)祖上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