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國都,光明殿。
八百里加急的軍報,不再是來自北方模糊的傳聞,而是帶著冰冷鐵證的事實,被驛卒以跑死三匹馬的代價,送入了大乾皇宮。
當(dāng)內(nèi)侍用顫抖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光明殿內(nèi),念出“大夏國主慕容昊已降,金帳王庭易幟,蕭無病改大夏為‘大夏特別行政區(qū)’,以其……以其本人為最高長官推行新政”時,整個朝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仿佛有一股來自極北之地的寒風(fēng),瞬間吹熄了所有爭論的火焰,只留下冰冷的灰燼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兵部尚書寧建國第一個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臉色蒼白,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和一絲驚悸:
“陛下!諸位同僚!大夏……亡了!自蕭無病跨過北疆,滅周吞夏,前后不過……不過數(shù)月!慕容昊,那個號稱草原雄鷹、桀驁不馴的慕容昊,竟然……竟然會主動歸降,還甘為蕭無病驅(qū)使?”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壓下心頭的震撼,“這絕非尋常征服!據(jù)零星逃回的邊境商旅所言,蕭無病麾下,有如神目,能洞察草原深處兵馬調(diào)動;其‘雷吼’之威,可達(dá)百里之外,精準(zhǔn)異常,恍若天罰!慕容昊的狼群戰(zhàn)術(shù),在其面前,如同兒戲!此等對手……已非‘強(qiáng)敵’二字可以形容!”
他的話語,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壓抑的波瀾。
臣子們再也無法保持鎮(zhèn)定,低聲的驚呼和抽泣聲此起彼伏。
宰相李景隆須發(fā)微顫,上前一步,他的穩(wěn)重此刻也化作了濃得化不開的憂慮:“寧尚書所言,恐非危言聳聽。蕭無病此舉,絕非簡單改朝換代。他廢奴籍,破門第,連亡國之君、敵國之主皆可任用,行那匪夷所思之新政。如今看來,其掌控力已至化境,竟能令慕容昊俯首帖耳!此非人力所能及,恐……恐真有妖異相助!其志不在裂土封王,而在……徹底傾覆我等千年維系之綱常倫理,重塑乾坤?。 ?/p>
一位老臣顫巍巍地出列,聲音充滿了絕望:“陛下!唇已亡,齒必寒!蕭無病吞并周、夏,其勢已成滔天洪水!我大乾富甲天下,兵精糧足,如今已成他眼中唯一阻礙!若不趁其立足未穩(wěn),速速與……與周邊殘存勢力聯(lián)合,拼死一搏,只怕……我等皆成其階下之囚,這煌煌大乾,亦要步周、夏后塵!”
“聯(lián)合?與誰聯(lián)合?”一位將領(lǐng)立刻反駁,語氣中帶著憤懣與無奈,“周、夏已亡,周邊盡是撮爾小邦,聞蕭無病之名而股栗,誰敢援我?難道要我等跨海求援不成?慕容昊前車之鑒不遠(yuǎn),與其寄望于不可靠之聯(lián)盟,不如傾全國之力,加固北境防線,與之決一死戰(zhàn)!”
“決一死戰(zhàn)?拿什么戰(zhàn)?”主和派(或者說,試圖爭取時間派)的官員高聲道,“蕭無病兵鋒之盛,器械之利,遠(yuǎn)超我等想象!其麾下士卒,恍若不知恐懼為何物!硬拼,豈非以卵擊石?不如……不如遣使,假意恭賀其立國,實則探其虛實,若能以重金、乃至……稱臣納貢,換取數(shù)年喘息之機(jī),整軍經(jīng)武,方為上策!”
“稱臣納貢?荒謬!”主戰(zhàn)派勃然大怒,“我大乾立國數(shù)百載,豈能向一介來歷不明的豎子屈膝?此議辱及祖宗,動搖國本!”
朝堂之上,頓時吵作一團(tuán)。
主戰(zhàn)者慷慨激昂,卻難掩眼底的惶惑;主和者力求穩(wěn)妥,卻背負(fù)著怯懦的罵名;更有甚者,已心生絕望,言語間透露出末世的悲涼。
往日的秩序與從容,在北方傳來的驚天噩耗下,徹底崩碎。
龍椅之上,大乾皇帝周天,始終面沉如水。
他聽著臣子們的爭吵,手指在龍椅扶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那節(jié)奏緩慢而沉重,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終于,他緩緩抬手。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喧鬧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于那至高無上的身影。
周天的目光如同古井深潭,掃過下方每一張或驚恐、或激憤、或茫然的面孔,最后落在兵部尚書寧建國和宰相李景隆身上。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驚惶無用,爭吵亦無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