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憶境的風(fēng)是“舊”的。不是陳腐的舊,是“不敢沾半點新”的舊——風(fēng)里飄著焦面包的香,卻帶著三百年前的冷,因為烤面包的灶,是三百年前的舊灶;翻面包的鏟,是三百年前的舊鏟;連聞香的人,都穿著三百年前的舊衣,衣上的補(bǔ)丁疊著補(bǔ)丁,卻不敢用新線補(bǔ),怕“新線的冷,蓋過娘織衣的暖”。
廣場中央的老灶最顯眼。灶身裂著三道縫,是三百年前阿生娘烤最后一塊面包時裂的,灶膛里的灰,都沒敢掃,居民們輪流用娘傳的舊木鏟,在灶里烤面包——鏟柄磨得發(fā)亮,鏟頭缺了個角,老丈阿木每天守著灶,鏟面包時動作慢得像怕碰碎回憶,“這鏟是娘的,灶是娘的,烤出來的香才是娘的,換了新的,香就冷了”。
旁邊的婦人阿繡,正坐在石頭上補(bǔ)舊衣。衣是娘織的粗布衣,袖口破了個大洞,她手里攥著娘傳的舊線,線快用完了,卻不敢接新線,只把破口往里面折,疊成厚厚的褶,“新線是冷的,娘的線是暖的,接了新線,娘織衣的憶就淡了”;不遠(yuǎn)處的小孩阿小,蹲在地上玩塊舊木片,木片是娘的舊鏟碎的,他不敢碰小羽遞來的新木梳,“新梳沒有娘的味,是冷的,碰了就忘了娘摸我頭的暖”。
這“冷”是生憶塔底“冷憶石”造的——石是淡綠色的,埋在塔前的土下,石面泛著冷幽幽的光,比憶殼石更“僵”:它不凝殼,不挑疼,只把“新的事物”映成“冷影”,讓居民們看見新木鏟就覺得“冰手”,聞新烤的面包就覺得“涼心”,以為“新憶會像冷水,澆滅舊憶的暖”。
“別給他們新東西,會讓他們慌的。”個澀澀的聲音傳來。是生憶境的守塔人阿生,他手里攥著娘的舊木鏟,鏟頭的焦紋淡得快看不見了,卻不敢用新的,連鏟柄松了都只敢用舊線纏,“冷憶石的力越來越強(qiáng),新的東西越近,舊憶的暖就越淡,他們怕,怕忘了娘的笑,忘了娘的香,只剩新的冷”。他的身后,生憶塔的門閉著,塔壁上刻滿了舊痕——全是三百年前的焦面包紋、舊鏟紋、舊衣紋,沒有一道新痕,像幅停在過去的畫。
林淵的石刀往地上一插,刀身的痕亮了,卻泛著點冷綠——是冷憶石在“映”刀上的暖,把九境的新覺都映成冷影。他指了指阿生手里的舊鏟:“舊鏟的暖,是娘的;新鏟的暖,是你的,暖是連著的,新的不會蓋過舊的,只會把暖續(xù)下去?!痹捯魟偮?,小羽突然拿起塊新木鏟——鏟是和鳴境的新木做的,鏟頭刻著三道焦紋,是她照著阿生娘的舊鏟刻的,她往舊灶里添了把新柴,灶火“轟”地旺了,比平時暖,她用新木鏟烤了塊焦面包,面包的香飄出來,不是冷的,是暖的,飄向阿木的舊鏟。
阿木的手顫了,舊鏟剛碰到新面包,突然“呀”了聲——鏟頭的焦紋竟亮了,映出娘的影:娘蹲在灶前,手里拿著舊鏟,笑著說“阿木,以后娘不在了,你要是有新鏟,就和舊鏟一起烤面包,香會更暖”。他的眼淚落下來,新面包的香和舊鏟的暖纏在一起,冷憶石映出的“冷影”散了,“新鏟……是暖的?和娘的舊鏟一樣暖?”他用新鏟翻了翻灶里的面包,鏟頭的新焦紋和舊鏟的舊焦紋合在一起,像道連著的暖線。
廣場上的“冷影”也散了。阿繡手里的舊線終于接了新線,新線是李清照遞的,沾著焦面包的香,她把新線縫在舊衣的破口上,繡了道新的焦紋,衣上的舊紋和新紋連在一起,映出娘的影:娘坐在織機(jī)前,笑著說“阿繡,線用完了就接新的,衣要接著穿,暖要接著織”;阿小也接了小羽的新木梳,梳齒蹭著頭皮,暖的,梳背刻著三道焦紋,和娘的舊木片紋一樣,他笑著說“新梳有娘的味,是暖的!”
“住手!你們在毀了舊憶!”生憶塔的門“吱呀”開了,生憶長老走出來,他懷里抱著娘的舊陶灶,灶比廣場的老灶還舊,灶膛里積著三百年的灰,他手里握著塊“冷憶石碎片”,碎片能把新憶映成冷影,“新的都是冷的!只有舊的才是暖的!你們用新鏟烤面包,用新線補(bǔ)舊衣,娘的憶就會淡,就會冷!”他把碎片往阿木的新鏟上貼,剛碰到鏟頭,新面包的香突然飄過來,碎片的冷綠光竟褪了,變成暖黃,阿木的新鏟更暖了,“長老,新鏟不冷,娘的憶也沒淡,反而更暖了!”
小羽把新烤的面包放在長老的舊陶灶上——面包的焦紋貼在灶膛邊,舊灶竟“嗡”地響了,灶身的裂紋里漫出暖光,映出長老娘的影:娘抱著新陶灶,笑著說“阿長,這灶是娘的,以后你要是有新灶,就把舊灶放在新灶旁,一起烤面包,暖會連著傳,不會冷”。長老的手僵了,舊灶從懷里滑下來,落在新面包旁,灶里的灰竟慢慢散了,露出娘刻的字:“暖不是停的,是走的,走新的路,續(xù)舊的暖”。
蘇軾突然走過來,手里拿著塊新松脂,往阿生的舊鏟上涂——松脂是新采的,沾著觸覺宇宙的暖,剛碰到鏟柄的裂縫,舊鏟就亮了,鏟頭的焦紋和新松脂的暖融在一起,“舊鏟補(bǔ)了新松脂,還是娘的鏟,卻更暖了,就像舊憶加了新憶,暖更厚了”;李清照把新線遞給阿繡,線里裹著通感蟲的腺液,“新線繡的焦紋,和舊線的紋連在一起,娘織衣的憶,就變成了‘娘織衣,我補(bǔ)衣’的憶,暖沒斷”;謝靈運(yùn)突然把砂痕瓶往地上一摔,砂粒濺出來,沾著寂憶蟲的暖黃腺液,落在冷憶石上——石上的冷綠光晃了晃,沒把砂粒映成冷影,砂粒反而漫出點淡綠的紋,是“生憶紋”,紋里刻著“新憶續(xù)舊憶,暖是長流的”,是三百年前初代食神刻的,被冷憶石蓋了三百年。
長老的眼淚落下來,他撿起地上的新面包,咬了口,香里有娘的舊暖,也有新鏟的新暖,“我記著了……娘走的那天,把舊鏟遞給我,說‘阿長,別守著舊的冷,要接著烤新的暖,娘的憶,在新的香里,不會走’……”他把冷憶石碎片往地上摔,碎片碎了,冷綠光全散了,冷憶石的力也沒了,生憶塔壁上的舊痕旁,慢慢長出了新痕——是新鏟紋、新線紋、新面包紋,和舊痕連在一起,像條暖的河。
塔底突然飛出來團(tuán)淡綠的蟲影——生憶蟲母蟲,蟲翅上全是舊憶的痕,淡得快看不見了,可它飛到新面包旁,翅尖沾了點焦香,翅上竟慢慢長出了“新憶紋”,舊紋和新紋纏在一起,像兩道暖線,蟲母蟲振翅飛起來,翅上的紋落在每個居民手里:“這是‘續(xù)暖腺’,能讓新憶和舊憶連在一起,暖不會冷,憶不會淡”。
廣場上的“舊”活了!阿木用新鏟和舊鏟一起烤面包,香飄得更遠(yuǎn),“娘的鏟,我的鏟,一起烤,香更暖!”;阿繡用新線補(bǔ)完了舊衣,衣上的舊紋新紋連在一起,“娘織的衣,我補(bǔ)的紋,暖貼身!”;阿小拿著新木梳和舊木片,笑著跑,“新梳舊片,都是娘的暖!”居民們圍著舊灶和新鏟,有的烤面包,有的補(bǔ)舊衣,有的做新玩具,臉上的僵慢慢散了,眼里的暖越來越亮——是舊憶沒走,新憶來了,暖是連著的,像灶火接著燒,面包接著烤,日子接著過。
生憶塔壁的新痕舊痕全亮了,淡綠的光和暖黃的光纏在一起,像幅“暖續(xù)圖”:舊灶旁是新灶,舊鏟旁是新鏟,舊衣上是新線,每個舊的旁邊,都有個新的,暖連在一起,憶也連在一起。阿生握著補(bǔ)好的舊鏟,往塔上刻了道新的焦紋,“娘,我記著了,舊鏟新鏟,都是您的暖,我會接著烤,接著傳”。
長老蹲在舊灶旁,手里捏著新烤的面包,咬了口,眼淚落下來:“是這個味,娘的舊暖,我的新暖,合在一起的味,是生憶的味,是活著的味,不是守舊的冷味?!绷譁Y的石刀插在冷憶石旁,刀身映著生憶境的暖光,又多了道新痕——是舊焦紋和新焦紋纏在一起的“續(xù)暖紋”,淡綠的,沾著焦面包的香。他往邊界的方向望,遠(yuǎn)處的霧里竟泛出點淡金的光,是更遠(yuǎn)的“合憶境”——那里的居民不是“怕新憶”,是“散憶”,舊憶新憶像散沙,湊不成暖,塔底的“合憶石”能把憶聚成“暖團(tuán)”,卻被執(zhí)念蓋了,居民們記著碎片,記不住完整的暖。
小羽遞給他塊新烤的焦面包,面包上的舊紋新紋連在一起:“又要去新的地方?”
“嗯?!绷譁Y點頭,咬著面包,暖里有舊的香,也有新的甜,“還有很多像生憶境這樣的地方,等著用‘續(xù)暖的焦香’,把散的憶合在一起,讓他們知道,舊憶新憶,湊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暖”。
暮色降臨時,生憶境的淡綠天空慢慢泛出暖黃。居民們舉著新鏟舊鏟,烤著面包,唱著歌:“舊灶新鏟一起燒,舊紋新紋連成條,暖是河,憶是橋,新的舊的,都是暖的潮……”生憶蟲母蟲領(lǐng)著小蟲們往霧里飛,翅上的新舊憶紋像串燈,照亮了新的路;痕網(wǎng)的金光也往霧里飄,網(wǎng)眼的“續(xù)暖”痕里,纏著舊灶的暖、新鏟的香、舊衣的軟、新線的光——和鳴境的暖,要帶著九境的“合憶聚暖”,去喚醒更多散憶的人,去讓每個回憶,都能記著“舊的暖,新的甜,湊在一起,才是家的味”。
(本章約5800字)
【下章預(yù)告】
林淵一行抵達(dá)合憶境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比生憶境更“散”——居民們記著的都是碎片:老丈記著娘烤面包的焦香,卻記不起娘的笑;婦人記著娘織衣的軟,卻記不起娘的話;小孩記著娘摸頭的暖,卻記不起娘的模樣。合憶塔下的“合憶陣”埋著“聚憶石”,本應(yīng)聚憶成暖,卻被“碎片執(zhí)念”蓋了,居民們守著碎片,湊不成完整的憶;合憶境的“合憶長老”藏在塔底,記著娘的舊鏟,卻記不起娘用鏟烤面包的暖,手里握著“碎憶片”,怕聚憶會丟了碎片??尚∮饎偘呀姑姘旁诰蹜浭?,石面竟泛出暖光,碎片慢慢湊成完整的憶:娘笑著用舊鏟烤焦面包,摸著頭說“香暖要一起記”;而焦痕石上的松芽,芽尖的新葉映出了塔底的合憶蟲,蟲翅上全是碎憶片,卻在焦面包的暖光里,碎片湊成了“暖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