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憶境的風(fēng)是“蝕”的。不是刮,是像摻了細(xì)沙的灰霧,粘在皮膚上會發(fā)澀,飄進(jìn)鼻腔會嗆得人想咳,連呼吸都帶著“記憶在融化”的慌——林淵剛踏上境土,石刀上的九境紋就開始泛白,虛覺境的暖黃“我在”紋、幻覺境的淡青“真”字紋,像被霧泡軟的墨,慢慢暈成模糊的痕。他握緊刀,指節(jié)泛白:“這霧在蝕憶,連刀上的覺痕都留不住。”
小羽趕緊把陶灶架起來,灶火剛旺起來,就被灰霧裹住,火苗縮成黃豆大的一點,她往灶里添了把松針,想讓火再旺些,可松針剛碰到火,竟沒燒起來,反而慢慢變成灰,“霧里有東西在蝕火……連暖都留不住?!?/p>
廣場中央的“憶核”最扎眼。那是顆半透明的晶石,有陶碗大小,懸在半空中,晶石里能看見細(xì)碎的光——是蝕憶境居民的記憶碎片:有小孩追著焦面包跑的影,有婦人繡焦紋的手,有老丈遞木鏟的暖。可現(xiàn)在,晶石的邊緣在慢慢融化,灰霧像潮水一樣往晶石涌,每纏上一點,晶石里的光就淡一分,旁邊的守塔人阿蝕,正用身體擋著霧,他的衣角已經(jīng)被霧蝕成碎布,露出的手臂上,皮膚泛著灰白,像被霧吸走了血色。
“別過來!霧會蝕你們的憶!”阿蝕的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咳,他手里攥著塊焦黑的面包碎,碎上的焦紋已經(jīng)淡得快看不見了,“這是我娘最后烤的面包,我只記得這個,其他的……都被霧蝕沒了。”他的眼神空茫,卻死死盯著憶核,“娘說,憶核是蝕憶境的根,核沒了,所有人的憶都會被蝕成灰,我得守著,哪怕忘了自己是誰?!?/p>
蘇軾走上前,打開松脂袋,想把松脂涂在阿蝕的手臂上,可松脂剛碰到霧,就慢慢變成液體,順著指縫流走,“這霧能蝕實物,比守憶石的凍、歸憶石的茫,更狠?!彼欀?,從懷里掏出塊曬干的松針,往霧里扔,松針落地時,已經(jīng)變成了灰,“連植物的憶(生命力)都能蝕,這霧不簡單?!?/p>
李清照掏出牽絲繡,繡線里裹著通感蟲的腺液,她想把繡線往憶核上纏,可繡線剛碰到霧,就開始斷裂,“腺液的暖抵不住霧的蝕……得想辦法讓霧散點,至少能靠近憶核?!彼ь^看了看天,灰霧像蓋在境域上的被子,連光都透不進(jìn)來,“沒有光,暖留不住,憶也留不住?!?/p>
謝靈運(yùn)突然把砂痕瓶往地上摔,砂粒濺出來,沾著歸憶蟲的暖黃腺液,砂粒落地時,竟在地上鋪出一小片淡金光,灰霧碰到金光,慢慢往后退了點,“砂粒能暫時擋霧!腺液里有九境的暖,霧怕這個!”他趕緊又掏出幾個砂痕瓶,分給林淵和小羽,“我們用砂粒鋪條路,靠近憶核,把腺液涂在核上,說不定能穩(wěn)住它?!?/p>
林淵點頭,把砂粒撒在身前,金光漫開,霧果然退了,他握著石刀,慢慢往憶核走,刀上的九境紋雖然還在泛白,但有金光護(hù)著,沒再繼續(xù)暈開,“阿蝕,你還記得娘烤面包時,灶火是什么顏色嗎?”他想幫阿蝕喚醒點憶,憶能生暖,暖或許能抵霧。
阿蝕愣了愣,盯著手里的面包碎,眉頭皺起來,“灶火……是暖黃的,像憶核里的光,娘烤面包時,火會映在她臉上,暖暖的?!彼氖直凵?,灰白的皮膚里,慢慢透出點淡紅,“我好像……記得娘的笑,笑起來眼角有紋,像面包上的焦紋?!泵姘樯系慕辜y,竟慢慢顯了點黃,旁邊的憶核,也跟著亮了一分。
小羽眼睛一亮,趕緊往陶灶里添了把帶松脂的柴,這次,柴在金光的護(hù)著下,終于燒了起來,灶火變成暖黃色,像小太陽一樣,往周圍散著暖,“阿蝕,你看這火!和你娘的灶火一樣!”她烤了塊焦面包,面包上刻著歸憶境的“家”字紋,往阿蝕手里遞,“你聞聞,這是娘的焦香,霧蝕不掉的?!?/p>
阿蝕接過面包,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哭了,“是這個味!娘烤的面包,焦邊是糙的,暖的,我記起來了!娘說,焦香能醒憶,暖能抵寒(霧),我怎么忘了……”他把面包碎往面包上貼,碎上的焦紋和面包的紋合在一起,暖光漫開,阿蝕手臂上的灰白,退了不少,“我得幫你們,不能只躲在后面?!?/p>
林淵趁機(jī)往憶核走,砂粒鋪的金光越來越近,他能看清憶核里的記憶碎片了——有個模糊的影,正往憶核里塞面包,是阿蝕的娘,“阿蝕的娘,當(dāng)年應(yīng)該是用自己的憶,穩(wěn)住了憶核,所以阿蝕的面包碎,能暫時醒核?!彼统錾傲?,往憶核周圍撒,金光纏在核上,核邊緣的融化速度,慢了點。
可就在這時,灰霧里突然傳來“嘶嘶”聲,霧慢慢往兩邊分,露出一只半大的蟲——蟲身是灰黑色的,翅膀像被霧蝕過的紙,上面沒有任何紋,只有密密麻麻的小孔,蟲嘴里吐著灰霧,每吐一口,憶核里的光就淡一分,“是蝕憶蟲!霧是它吐的!”阿蝕喊著,想沖上去,卻被霧纏住,動彈不得。
蝕憶蟲往憶核飛,翅膀扇動的風(fēng),帶著更濃的霧,蘇軾趕緊把松脂往蟲身上潑,可松脂剛碰到蟲,就被霧蝕成了水,“這蟲不怕實物!得用憶的暖!”他轉(zhuǎn)頭看向小羽,“再烤塊面包!要刻滿九境的紋,用九境的暖,說不定能鎮(zhèn)住蟲!”
小羽趕緊動手,灶火在金光的護(hù)著下,燒得更旺了,她把九境的紋,一一刻在面包上:虛覺境的“我在”、幻覺境的“真”、忘覺境的指紋……每刻一道,面包上的暖光就盛一分,灰霧碰到暖光,開始往回縮。
林淵握著石刀,往蝕憶蟲沖,刀上的九境紋,在金光和灶火的暖下,慢慢恢復(fù)了顏色,他用刀背往蟲身上拍,刀背的紋碰到蟲,蟲突然發(fā)出“嘶”的一聲,往后退了點,“刀紋能傷它!九境的暖是它的克星!”他回頭喊,“李清照,用繡線纏蟲!謝靈運(yùn),再撒砂粒,把蟲圍起來!”
李清照趕緊把繡線往蟲身上纏,這次,繡線裹著灶火的暖,沒再斷裂,反而像鎖鏈一樣,把蟲的翅膀纏住,“蟲的翅膀怕暖!纏緊點,別讓它吐霧!”謝靈運(yùn)撒出更多砂粒,金光把蟲圍在中間,蟲想往外沖,卻被金光彈了回去,嘴里的霧,慢慢變成了淡白。
小羽終于烤好了面包,她把面包往憶核旁扔,面包落地時,九境的紋全亮了,暖光像光圈一樣,把憶核和蟲都圍在里面,憶核邊緣的融化,徹底停了,里面的光,開始慢慢變亮,有小孩追面包的影更清晰了,有婦人繡焦紋的手更暖了,“憶核穩(wěn)了!霧在散!”她高興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