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憶境的風(fēng)是“噬”的。不是磨,是像藏著無數(shù)細(xì)齒的黑潮,刮過皮膚時(shí)會帶起一陣麻癢,像有東西在往骨頭里鉆,吸進(jìn)肺里更像吞了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記憶被生生扯走”的疼——林淵剛踏上境土,石刀上的九境紋就像被墨染了,虛覺境的暖黃“我在”紋先褪成灰,接著是幻覺境的淡青“真”字紋,最后連忘覺境深些的斗形指紋紋,都開始泛黑,像要被霧啃成空白。他趕緊用指腹蹭了蹭刀身,指尖竟沾了點(diǎn)黑色的霧粒,一捻就散,“這霧不是蝕憶,是噬憶——它不慢慢融,是直接啃掉憶的根?!?/p>
小羽架陶灶的手都在抖。灶火剛冒頭,就被黑霧裹住,火苗“滋啦”一聲縮成了火星,比在蝕憶境時(shí)還弱。她往灶里添了把浸過松脂的柴,柴剛碰到火星,就被黑霧纏上,柴表面慢慢爬滿黑紋,像被蟲蛀了,“暖留不住……連火的憶(燃燒的本能)都能噬,這霧比阿蝕說的還狠。”
廣場中央的憶核,比預(yù)告里更慘。那顆陶碗大的晶石,現(xiàn)在只剩半透明的殼,殼里的光像風(fēng)中殘燭,只剩米粒大一點(diǎn),還在慢慢閃,隨時(shí)會滅。晶石周圍的黑霧最濃,像無數(shù)條小黑蛇,纏著殼往里面鉆,每鉆一下,殼就薄一分。守塔人阿噬跪在核旁,背已經(jīng)駝了,身上的衣服破得像布條,手里攥著塊看不出原樣的舊帕,帕角沾著點(diǎn)焦黑——是他娘的帕子,可他現(xiàn)在盯著帕子,眼神空得像沒有底,“核……要守核……”他嘴里只重復(fù)這三個字,連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剛才林淵問他“還記得娘嗎”,他只是茫然地?fù)u頭,“娘……是什么?”
蘇軾走上前,想把松脂涂在憶核殼上,可松脂剛碰到黑霧,就被霧“咬”掉一塊,變成黑灰落在地上,“連松脂的防護(hù)都能噬……之前的腺液怕是不夠?!彼麖膽牙锾统鰵w憶蟲的暖黃腺液,往松脂里倒,混合后再涂,這次松脂勉強(qiáng)在殼上留了層薄膜,可膜上很快就爬滿黑紋,“得加別的——單靠一境的腺液,抵不住噬憶霧?!?/p>
李清照掏出牽絲繡,繡線里裹著通感蟲的腺液,她想把繡線往憶核上纏,可繡線剛碰到黑霧,就被霧噬斷,斷口處還冒著黑煙,“通感蟲的暖不夠……得找能和噬憶霧對抗的暖,比如九境蟲的腺液混在一起?”她抬頭看林淵,“之前歸憶境的蟲能聚暖,蝕憶境的蟲能醒核,要是把它們的腺液都混在繡線里,說不定能成?!?/p>
謝靈運(yùn)突然蹲下身,從地上捻起一點(diǎn)憶核殼掉的碎?!榱7褐⑷醯呐?,黑霧碰到碎粒,會慢慢往后退,“憶核的碎粒能擋霧!雖然少,但要是和砂粒、腺液混在一起,應(yīng)該能鋪條路到核旁?!彼阉榱7胚M(jìn)砂痕瓶,又倒了點(diǎn)歸憶蟲的腺液,搖了搖,砂粒竟泛出淡暖光,“這樣撒出去,黑霧應(yīng)該不敢靠近?!?/p>
林淵點(diǎn)頭,接過砂痕瓶,往憶核方向撒。砂粒落地時(shí),淡暖光漫開,黑霧果然往后縮了點(diǎn),在地上鋪出一條窄窄的光帶。他握著石刀,慢慢往憶核走,刀上的九境紋還在泛黑,但有光帶護(hù)著,沒再繼續(xù)惡化,“阿噬,你手里的帕子,是誰給你的?”他想從舊帕入手,舊物往往能藏住沒被噬掉的憶。
阿噬盯著帕子,眉頭皺了半天,嘴里還是重復(fù)“核……守核……”,可他的手攥帕子更緊了,帕角的焦黑處,竟慢慢泛出點(diǎn)淡紅,“帕……暖……”他突然冒出兩個字,眼里閃過一絲微光,“娘……帕……”
小羽眼睛一亮,趕緊往灶里添了把新柴,這次她往柴上抹了點(diǎn)歸憶蟲和通感蟲的混合腺液,柴終于燒起來,灶火變成淡暖黃色,比剛才亮了些。她烤了塊焦面包,面包上不僅刻了九境紋,還在紋里涂了點(diǎn)憶核的碎粒,“阿噬,你聞聞這面包!帕子上的暖,和面包的暖一樣,是娘的暖!”她把面包往阿噬手里遞。
阿噬接過面包,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渾身一顫,手里的舊帕掉在地上,帕角的焦黑處正好對著面包的焦紋,兩道紋竟慢慢連在一起,泛出淡紅光,“娘……烤面包……帕子擦汗……”他的眼神慢慢有了焦點(diǎn),“我……阿噬……娘叫阿念……她用這帕子,給我擦過烤面包時(shí)的汗……”他的手臂上,原本泛灰的皮膚,慢慢透出點(diǎn)淡紅,憶核里的光,也跟著亮了一分。
可就在這時(shí),黑霧里傳來“嗡”的一聲,比蝕憶蟲更響,霧慢慢往兩邊分,露出一只半人高的蟲——是噬憶蟲!蟲身是純黑色的,翅膀比之前的蝕憶蟲大了三倍,翅上的小孔里,正往外噴黑霧,每噴一下,憶核里的光就暗一點(diǎn)。蟲的頭上,還有一對細(xì)觸角,觸角一碰光帶,光帶就淡一分,“是噬憶母蟲!比蝕憶蟲狠十倍,它噴的霧,能直接噬掉憶核的光!”阿噬突然喊出來,這次他記得蟲的名字,是娘以前教他的。
噬憶母蟲往憶核飛,翅膀扇動的黑風(fēng),把光帶吹得晃了晃,蘇軾趕緊把混合了歸憶蟲、通感蟲、蝕憶蟲腺液的松脂,往蟲身上潑,松脂落在蟲身上,竟在蟲殼上燒起淡暖光,蟲發(fā)出“嘶”的一聲,往后退了點(diǎn),“混合腺液有用!但不夠持久!”他又掏出幾個砂痕瓶,往蟲周圍撒,砂粒里的憶核碎粒,在蟲周圍形成一圈光罩,暫時(shí)困住了蟲。
李清照趕緊改良繡線,她把歸憶蟲、通感蟲、蝕憶蟲、忘覺蟲的腺液都裹在繡線里,又把阿噬的舊帕撕了一小塊,纏在繡線上,“帕子上有阿噬娘的憶,腺液有九境的暖,這樣的繡線,應(yīng)該能纏住蟲,還能喚醒它的本能(不噬憶)!”她往蟲身上拋繡線,繡線落在蟲翅膀上,竟慢慢往翅上的小孔里鉆,黑霧噴得越來越少。
小羽趁機(jī)升級焦面包,她把九境蟲的腺液(虛覺蟲、幻覺蟲、忘覺蟲、憶覺蟲、寂憶蟲、生憶蟲、合憶蟲、融憶蟲、傳憶蟲)都涂在面包上,面包的九境紋泛出九種淡光,“林淵!把面包扔到憶核上!九境的暖合在一起,應(yīng)該能穩(wěn)住核的光!”她把面包往林淵手里遞。
林淵接過面包,往憶核沖,光帶被蟲的觸角碰得快碎了,他握著石刀,把刀上的九境紋對準(zhǔn)憶核,刀紋的光和面包的光連在一起,“阿噬!用你的憶,和面包的暖連起來!你娘的憶,在帕子里,在面包里,也在你心里!”他喊著,石刀的光越來越亮,刀上的黑紋慢慢退了。
阿噬蹲在憶核旁,把舊帕貼在核上,又把手里的面包往帕上放,三道暖光(帕子、面包、石刀)合在一起,憶核里的光突然爆亮,像顆小太陽,黑霧碰到光,慢慢往后退,“娘……我記起來了!娘說,噬憶母蟲以前不噬憶,是被黑霧纏了才變狠,只要用九境的暖,能醒它的本能!”他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娘還說,憶核的光,是所有居民的憶合在一起的,只要有人記得暖,光就不會滅!”
噬憶母蟲被光罩和繡線纏著,翅上的小孔里,慢慢不再噴黑霧,反而透出點(diǎn)淡暖光,蟲的觸角也不再碰光帶,而是往憶核的方向探,“它醒了!九境的暖讓它恢復(fù)本能了!”李清照高興地喊,繡線上的舊帕碎片,慢慢融進(jìn)蟲的翅膀,蟲翅膀的小孔里,開始往外噴淡暖光,往憶核里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