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如同無形的刀片,帶著刺骨的寒意刮過屋頂?shù)臍埰仆咂?,發(fā)出嗚咽般的呼嘯,也勉強吹散了部分從下方巨大窟窿里不斷彌漫上來的、混雜著腐朽與不祥的污濁氣息。
站在高處,整個廢棄福壽園的荒涼與死寂盡收眼底,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著一切生機。那些殘破的建筑如同巨大的、歪斜的墓碑,在稀薄慘淡的月光下投下猙獰扭曲的陰影,仿佛隨時會活過來擇人而噬。
雷擎利落地收起槍,動作利落,聲音依舊沉穩(wěn)有力,但語速明顯加快了許多,透露出緊迫感。他目光掃過庭院和圍墻,精準地確定了最快捷、障礙最少的撤離路線,
話音未落,他已率先沿著屋頂相對完整、承重結構清晰的路徑,向著西側邊緣快速移動。紀川和沈青衣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緊隨其后。
紀川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沉如灌鉛,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軟。
這不僅僅是戰(zhàn)斗和奔逃帶來的體力透支,更多的是精神上遭受的巨大沖擊,以及體內殘留的"靈蝕"能量所帶來的那種惡心與眩暈感。胸口的守心墜持續(xù)傳來微弱卻堅定的溫熱感,像一道薄薄的屏障,努力對抗著這種從內而外的不適,但那種被無形污穢之物侵蝕、滲透的感覺依舊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忍不住又回頭瞥了一眼那個黑洞洞的、仿佛直通地獄的窟窿,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后腦。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仿佛藏著一個正在蘇醒的、龐大而扭曲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惡魔,正用貪婪的目光鎖定著他們。
沈青衣清冷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如同寒泉擊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間刺破了他翻涌的恐懼。
紀川心中猛地一凜,如同被冷水澆頭,連忙收斂心神,強行壓下那些不斷滋生的可怕念頭,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下每一步的落點和身體的平衡上。
他咬緊牙關,努力模仿著雷擎那種沉穩(wěn)的節(jié)奏。他發(fā)現(xiàn),當自己刻意摒除雜念,專注于當下行動時,那種盤踞在體內的惡心眩暈感似乎真的會減輕一絲,盡管那冰冷的“蠕蟲感”依然存在。
三人屏息凝神,在搖搖欲墜的屋頂上謹慎穿行,有驚無險地抵達了西側邊緣。下方是深沉的黑暗和雜亂的地面。
雷擎沒有絲毫停頓,迅速從腰間解下專業(yè)繩索,熟練地在堅固的煙囪柱上打好錨點,動作干凈利落。
他抓住繩索,身體一蕩,利用速降技巧快速滑下,落地時輕盈得如同一片羽毛,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他立刻半蹲警戒,銳利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陰影。
紀川學著雷擎的樣子抓住繩索,深吸一口氣,但下降的動作遠不如前者那般利索流暢,甚至顯得有些笨拙僵硬。
最后是沈青衣。她下降的姿態(tài)與紀川的狼狽截然不同,輕靈而優(yōu)雅,如同飄落的樹葉,又似月下精靈,腳尖在墻面幾個借力點輕點,便悄無聲息地穩(wěn)穩(wěn)落在了紀川身邊,幾乎沒有帶起一絲塵土。
圍墻外,雷擎那輛經過特殊改裝的黑色越野車,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沉默鋼鐵堡壘,靜靜地停放著,散發(fā)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感。三人沒有絲毫耽擱,迅速拉開車門鉆了進去。
雷擎一腳猛踩油門,伴隨著引擎低沉有力的咆哮,車輛如同離弦之箭,快速駛離了這片彌漫著死亡與詛咒氣息的土地。
直到福壽園那龐大而陰森的輪廓徹底消失在后視鏡中,車內令人窒息的緊張感才稍稍緩解了一絲。
紀川整個人癱軟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感覺自己像是剛從冰冷的深海里被撈出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他從未感到如此極致的疲憊。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虛脫。
車內陷入一片壓抑的寂靜,只有引擎的低沉轟鳴和空調微弱氣流聲在耳邊回響。窗外飛速倒退的黑暗景物模糊成一片。
沉默了許久,紀川終于忍不住,用干澀沙啞得幾乎不像自己的聲音開口,問出了那個心頭最大恐懼:
他無法說出那個代表著終結的詞,但死亡的冰冷陰影卻如此真實地籠罩著他,讓他牙齒都在打顫。
開車的雷擎從后視鏡里瞥了他一眼,眼神復雜,但嘴唇緊抿,沒有開口,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似乎更緊了些。chapter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