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右眼那狂暴的能量潮汐漸漸退去,只留下陣陣灼痛和深入骨髓的虛脫時,紀川的視野終于勉強清晰了一些。他艱難地在渾濁不堪的池底轉動眼球,靈視能力在此地受到了極大的壓制,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扭曲、蠕動、散發(fā)著無盡惡意的混沌能量流。
就在一片被腐蝕得奇形怪狀的金屬殘骸和凝固的、如同瀝青般的污物之間,一點微弱的、異常純凈的白色光華,如同絕望深淵中唯一的一顆星,固執(zhí)地閃爍著,吸引了他全部的意識。
那光芒源自一個手提箱大小的物體,它被掩埋了大半,但暴露出的部分卻纖塵不染,與周圍極度的污穢形成了極其刺眼的、近乎神圣與褻瀆對立的對比。粘稠的、帶有強腐蝕性的廢料液流經它時,竟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柔和地滑開,無法沾染分毫,仿佛它置身于另一個純凈的時空。
紀川心中一震,求生的本能和那被真相刺痛后殘存的理智催促著他。
他忍著左腿撕裂般的劇痛,掙扎著向那點白光靠近。每前進一寸,都耗費著他所剩無幾的力氣,廢料池的污泥如同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纏繞著他的肢體,試圖將他永遠拖入這片絕望的沼澤。
他終于靠近了。看清了那層保護著箱子的純凈白光,其能量波動與他懷中那枚守心玉玦同出一源,溫暖而堅韌,帶著一種他熟悉又陌生的、屬于外祖母的溫柔與決絕!
他瞬間明悟,一股酸楚沖上鼻腔。這絕非龍淵閣冰冷制式的產物,而是外祖母蘇婉君,用某種他所不知的、極為強大且古老的秘法,為這個承載著最終真相與希望的箱子,施加了跨越時空的長效守護。
仿佛感應到了守心玉玦的靠近,箱體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復雜玄奧的能量紋路驟然亮起,如同被喚醒的星河,與玉玦產生強烈的共鳴。聲,在死寂的池底如同驚雷般清晰,自行彈開。
紀川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蹦出喉嚨。一種混合著極致恐懼與灼熱渴望的沖動,驅使著他顫抖的、沾滿污穢的手,緩緩地、如同揭開命運最后一層遮羞布般,掀開了箱蓋。
里面,只有寥寥幾樣東西,卻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精準地燙在了他的靈魂最深處:
一疊薄薄的、邊緣已經泛黃發(fā)脆的紙張,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令人頭暈目眩的復雜公式和能量結構圖。
幾張黑白且模糊的實驗觀察照片,上面是一些被束縛在詭異儀器上、痛苦扭曲到非人形狀的陰影輪廓,僅僅是驚鴻一瞥,就讓人心生寒意。
一枚指甲蓋大小、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黑色數(shù)據(jù)芯片。
以及最上面,那份封面清晰標著「"燭龍"計劃:第一階段可行性報告及"鑰匙"培育工程(7號實驗體)」的絕密檔案。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間被檔案旁滑落的一張彩色照片死死抓住
——那是一個躺在嬰兒床里、包裹在柔軟毯子中、眼神清澈懵懂、對著鏡頭咿呀微笑的男孩。
照片的右下角,是一個用冷藍色鋼筆寫下的、工整卻毫無溫度的名字:
「實驗體7號:紀川」。
天真無邪的笑容,與冰冷編號的對比,形成了世上最殘忍的諷刺。
紀川的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剛剛被吳婆婆話語稍稍壓下的毀滅欲潮再次翻涌上來,幾乎將他淹沒。他猛地閉上眼,用力之狠使得眼角迸裂,滲出的血珠混入池水。他不能再看,他怕自己會再次失控,將這一切徹底毀掉。
不!不能毀!這是證據(jù)!這是通往一切的起點,也是斬斷所有枷鎖的利刃!是外祖母無論她出于何種目的用難以想象的方式留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