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
李信慌忙迎入行轅,一邊安排接待,一邊急報(bào)李凌。
“丞相府的人?這個時候來?”李凌眉頭緊鎖。蕭何素來持重,不會無故在寒冬派員至邊關(guān),更不會派如此咄咄逼人之輩。除非…
“王爺,此人言辭鋒利,句句不離軍功核實(shí)、糧秣消耗、撫恤發(fā)放…似…似有查賬之意!”李信憂心忡忡。
“查賬?”李凌冷笑,“是來看本王…死了沒有,狄道…還剩多少力氣吧?!彼⒖桃庾R到,這很可能是朝中某些人(或許是灌嬰一系)趁他病重,借丞相之名,前來試探虛實(shí),甚至尋找錯處。
“王爺,是否…稱病不見?”
“不?!崩盍枭钗豢跉猓瑥?qiáng)壓下喉間的腥甜,“見!不僅要見,還要讓他看!讓他好好看看,狄道是如何在冰天雪地里,靠著一口硬氣,守著大漢的邊關(guān)!”
他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李郡守,你去安排。府庫、兵冊、傷亡名錄,全部對他開放。但…派人盯緊他,一言一行,皆需報(bào)我。另外,帶他去傷兵營,去城頭,去看看那些凍餓而死的百姓埋骨之地!”
“王爺…這…”
“照做!”李凌語氣斬釘截鐵,“他不是要查嗎?就讓他查個明白!看看朝廷的賞功何時能到!看看周太尉的援兵在何處!看看我狄道將士,是如何用命在填這個無底洞!”
“諾!”李信咬牙領(lǐng)命而去。
接下來的兩日,趙括在狄道城內(nèi)四處“查驗(yàn)”,臉色越來越陰沉,也越來越驚疑。
他看到了空空如也、幾乎能跑老鼠的府庫;看到了名冊上密密麻麻的陣亡、凍餓、病歿名單;看到了傷兵營里缺醫(yī)少藥、哀鴻遍野的慘狀;看到了城頭戍卒凍得開裂的雙手和單薄的衣甲;更看到了郡守李信和那位病骨支離的昭武王,是如何在絕望中苦苦支撐。
他帶來的那點(diǎn)朝廷“慰勞”的微薄物資,在這巨大的苦難面前,顯得如此可笑與諷刺。
他試圖挑剔的所謂“賬目不清”、“撫恤過厚”,在滿城縞素和沖天的怨氣面前,也變得蒼白無力。狄道軍民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冷漠、敵意,甚至…一絲瘋狂的絕望。
趙括原本的倨傲與刁難,漸漸被一種莫名的恐懼和不安所取代。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站在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口上,任何一點(diǎn)火星,都可能引發(fā)毀滅性的爆炸。
他終于不敢再深究,匆匆結(jié)束了“查驗(yàn)”,向李凌辭行時,語氣恭敬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王爺…忠勇體國,辛苦了…下官…定將狄道實(shí)情,稟明丞相,奏報(bào)漢王…”
“有勞趙長史?!崩盍璋胍性陂缴希嫔届o,聲音虛弱卻清晰,“請轉(zhuǎn)告丞相,李凌…守土有責(zé),縱粉身碎骨,亦不敢有負(fù)漢王所托。然…將士浴血,百姓饑寒,朝廷…莫要寒了邊關(guān)之心?!?/p>
“是…是…下官明白…”趙括額頭滲出冷汗,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行轅,離開了這座讓他感到窒息和危險(xiǎn)的邊城。
送走朝廷使者,李凌并未感到輕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趙括的到來,是一個極其危險(xiǎn)的信號。說明朝廷內(nèi)部,對他的猜忌和打壓,并未因之前的功績而消散,反而因?yàn)樗缃竦摹疤撊酢焙汀蔼?dú)立傾向”而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