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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伍長李凌，鋒芒暗藏（第1頁）

輜重營位于大營的西北角，空氣中彌漫著皮革、谷物和金屬混雜的氣味。排隊領(lǐng)取物資的士兵不少，但秩序井然，無人敢喧嘩插隊，可見漢軍法度之嚴。李凌默默排在隊尾，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負責(zé)發(fā)放物資的是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吏，眼神渾濁卻動作麻利，身邊跟著幾個打下手的輔兵。輪到李凌時，老吏頭也不抬，沙啞著嗓子例行公事地問：“姓名，所屬，職司。”

“李凌，前軍第二曲第一屯弓兵隊，伍長?！?/p>

聽到“伍長”二字，老吏這才抬眼瞥了李凌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年輕和新面孔，但也沒多問，只是嘟囔了一句：“新補的？王老摳那兒倒是缺人缺得緊……”

他轉(zhuǎn)身從身后的木箱里取出一套半新的赤色戰(zhàn)襖、一條皮質(zhì)束腰、一雙磨損不算太嚴重的麻鞋，以及一小袋粟米和幾塊沉甸甸、顏色發(fā)黑的干硬鹽塊，這便是他五日的口糧和全部裝備。

“弓矢兵甲，去找你們屯長領(lǐng)。下一個！”老吏揮揮手，示意李凌可以走了。

李凌抱起這堆東西，走到一旁稍微空曠些的地方。他脫下那身破爛腥臭的秦軍皮甲，換上了漢軍的赤色戰(zhàn)襖。戰(zhàn)襖并不合身，略顯寬大，但穿上后，一種奇異的歸屬感油然而生——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的逃亡者，而是真正融入到了這個時代洪流中的一份子，盡管目前只是最微末的那一粒沙。

他將那袋粟米和鹽塊小心收好，這些在軍營里就是硬通貨。至于那祖龍魂佩，他用一根皮繩穿了，貼身掛在胸口，隱藏在戰(zhàn)襖之下，那絲微弱的清涼感時刻提醒著他的不凡。

根據(jù)指示，他找到了前軍第二曲的駐地。相比營門處的肅殺，營地內(nèi)部多了些生活氣息。士兵們或在擦拭兵器，或在修補帳篷，或三五成群蹲在地上吃著糊糊狀的飯食，低聲交談著?？吹嚼盍柽@個生面孔，尤其是他還抱著新領(lǐng)的號衣，不少人都投來好奇或?qū)徱暤哪抗狻?/p>

第一屯的駐地旗幟是一面略顯褪色的赤旗，上面寫著一個“王”字。一個身材敦實、面色黝黑、約莫四十歲的老兵正罵罵咧咧地踢著一個縮著脖子的年輕士兵：“……蠢得像頭豕！教了多少次了，弓弦要這么保養(yǎng)！下次再讓老子看見你瞎搞，扣光你的口糧！”

那年輕士兵連連告饒：“屯長息怒，屯長息怒，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

李凌心中了然，這位想必就是曹隊率口中的“王老摳”，第一屯的屯長王猛。他整了整衣甲，上前幾步，抱拳行禮，聲音清朗：“卑職李凌，新任弓兵隊伍長，前來向屯長報到！”

王屯長這才停下訓(xùn)斥，轉(zhuǎn)過頭，一雙銅鈴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李凌。他的目光帶著老兵特有的挑剔和審視，尤其在看到李凌過分年輕甚至有些俊朗的面孔時，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伍長？”他哼了一聲，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曹隊率安排的？小子，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樣兒，拉得開弓嗎？別是哪個貴人塞進來混軍功的吧？”

軍營里等級森嚴，但同樣直來直去。王屯長的質(zhì)疑雖然不客氣，卻也是常態(tài)。李凌不卑不亢，平靜回答：“回屯長，卑職自幼習(xí)武，弓馬劍術(shù)皆曾涉獵。是否為混軍功，日后戰(zhàn)場上可見分曉?！?/p>

“嘿，口氣不??！”王屯長繞著他走了一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了一下骨骼，“身子骨倒是還算結(jié)實。罷了，既然是曹隊率的命令，老子就先收下你。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在老子的屯里，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才知道！沒本事還擺架子，老子管你誰塞來的，一樣滾蛋！”

“卑職明白?！崩盍椟c頭。

“嗯。”王屯長似乎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滿意，臉色稍緩，指了指剛才被罵的那個年輕士兵，“趙老四，別縮著了！帶李伍長去弓兵隊，認識認識他那幾個寶貝手下！再把規(guī)矩跟他講講！”

“哎！好嘞屯長！”那叫趙老四的士兵如蒙大赦，趕緊湊到李凌身邊，臉上堆著討好的笑，“伍長，您跟我來，這邊請，這邊請……”

李凌對王屯長再行一禮，這才跟著趙老四走向弓兵隊的營區(qū)。

路上，趙老四是個話癆，不用李凌多問，就倒豆子似的把情況說了個七七八八。

第一屯是混合屯，有刀盾兵、長矛兵，也有他們這支弓兵隊。弓兵隊滿編應(yīng)有十人，但目前算上李凌這個新來的伍長，也才只有六個人，嚴重缺編。原因無他，弓手培養(yǎng)不易，戰(zhàn)損卻高。

“伍長，咱們隊里現(xiàn)在加上您，就六個人。除了我，還有黑夫、栓子、小猴兒，哦，還有狗蛋，那小子病了好幾天了，怕是懸了……”趙老四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語氣有些黯然，“以前的老伍長，上個月在杠里跟秦軍干仗的時候，讓流矢射中脖子，沒了……”

李凌默默聽著，亂世的殘酷具象化地呈現(xiàn)在這些冰冷的數(shù)字和簡短的敘述中。

弓兵隊的帳篷比其他地方更偏僻些，也更簡陋。三個面黃肌瘦的士兵正無精打采地坐在帳篷外，擦拭著他們的弓。那些弓制式不一，有的甚至是用韌性木材自行粗糙打造的，弓弦也磨損得厲害。箭囊里的箭矢更是稀稀拉拉，箭羽凌亂。

看到趙老四帶著一個穿著新號衣、氣度不凡的年輕人過來，三人都愣了一下，遲疑地站起身。

趙老四趕緊介紹：“哥幾個，快來見過新伍長！李凌李伍長！曹隊率親自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