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8章 殘垣薪火，龍臥冰榻（第1頁）

公元前204年漢·漢王四年西楚·霸王四年農(nóng)歷四月十八至廿五

休屠王大軍退去的煙塵，尚未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完全消散。狄道城內(nèi)外，尸骸枕藉，血冰凝結(jié)，焦土與斷戟混雜，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于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的最終血戰(zhàn)?？諝庵袕浡鴿庵氐没婚_的血腥與焦糊氣息，混合著冰雪的凜冽，吸入肺中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一種劫后余生的、近乎虛脫的死寂，籠罩了這座剛剛從毀滅深淵中被強行拉回的孤城。

勝利？不，這絕非勝利。這只是一次…慘烈到無法形容的…幸存。

城頭之上，殘存的守軍不足百人，個個帶傷，許多人傷勢嚴(yán)重，倚靠著垛口或同伴的尸身，茫然地望著退去的胡虜，眼中沒有狂喜，只有…麻木的疲憊與深入骨髓的創(chuàng)傷。他們甚至沒有力氣歡呼，只是本能地抓緊手中殘破的兵刃，仿佛那是與這個世界…最后的連接。城墻多處坍塌，缺口處用尸體、碎石和凍硬的土塊勉強堵塞，脆弱得一陣強風(fēng)似乎就能吹垮。

城內(nèi)街巷，更是真正的人間地獄景象。餓殍遍地，許多尸體已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凍僵在各種各樣的姿態(tài)中，絕望而扭曲。幸存下來的百姓不足三百，大多是婦孺老弱，蜷縮在殘破的屋舍或地窖中，瑟瑟發(fā)抖，眼神空洞，如同受驚的羔羊。易子而食的慘劇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人性的瘡疤在生存的極限考驗下，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需要漫長的時間乃至一代人的更迭才有可能慢慢撫平，或許…永遠也無法真正愈合。

這座城，還活著，但它的…魂，已被撕裂，需要無比漫長的時間來…艱難地重塑。

郡守府行轅，成為了這座死城中，唯一一個忙碌著“生”的氣息的地方，盡管這氣息…微弱得令人心碎。

李凌（體質(zhì)18）靜靜地躺在重新收拾過的床榻上，身上覆蓋著能找到的所有皮毛與厚布，卻依舊掩蓋不住那從骨子里透出的…冰冷與虛弱。他的面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干裂無血色，眼瞼緊閉，呼吸…極其微弱、淺促，仿佛隨時都會停止。與之前“龍眠龜息”那種絕對死寂的狀態(tài)不同，此刻的他，能清晰地讓人感覺到…生命的存在，但這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此搖曳欲熄。

【系統(tǒng)提示：宿主深度昏迷中…生命體征極度微弱但穩(wěn)定…體質(zhì)：18（嚴(yán)重透支，臟器嚴(yán)重衰竭，經(jīng)脈大面積崩毀，生命本源枯竭）…信仰值：0（緩慢自然恢復(fù)中，+0。01日）…祖龍魂佩能量：-4。3%（永久沉寂）…外界愿力場持續(xù)微弱滋養(yǎng)，修復(fù)進程極其緩慢（預(yù)計完全修復(fù)需數(shù)年乃至十?dāng)?shù)年）…警告：宿主極度脆弱，需絕對靜養(yǎng)，任何輕微感染、情緒波動、能量沖擊均可導(dǎo)致病情急劇惡化甚至死亡！】

他醒了，但…僅僅是“活著”。從那種絕對的封印狀態(tài)掙脫出來，回歸到現(xiàn)實的傷病，其所帶來的痛苦與虛弱，同樣是…致命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劉玥（昭武王妃）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容顏憔悴得失去了所有光彩，唯有一雙眸子，因擔(dān)憂與守護而顯得異常專注。她小心翼翼地用溫水浸潤的布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丈夫的額頭和手臂，試圖驅(qū)散那滲入骨髓的寒意，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每一次李凌無意識的、因痛苦而引起的輕微抽搐，都會讓她的心…猛地揪緊。

“王爺…堅持住…我們…活下來了…”她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

淳于意（智力80）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指揮著僥幸存活的幾名醫(yī)徒，將周勃大軍送入的、極其寶貴的藥材精心調(diào)配，或煎煮成湯藥，由劉玥小心地、一點點撬開李凌的牙關(guān)喂服；或研磨成粉，混合著珍貴的動物油脂，制成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那些依舊猙獰可怖的傷口上。他的眉頭始終緊鎖，李凌的傷勢之重，遠超他的想象和醫(yī)書所載，每一次用藥都需慎之又慎，如履薄冰。

“王妃，王爺此番…乃是強行逆轉(zhuǎn)生死，元氣大傷，非比尋常。眼下雖暫無性命之虞，然根基盡毀，猶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后續(xù)調(diào)養(yǎng)，非一日之功，需…天長日久，徐徐圖之，更需…絕對靜養(yǎng)，切忌再動心神?！贝居谝庹Z氣沉重地向劉玥交代著。

高順（瀕死）也被轉(zhuǎn)移到了行轅偏室，由專人照料。他的狀況與李凌類似，深度昏迷，脈息微弱，但…那口氣，也頑強地吊住了。仿佛他的使命尚未完成，絕不允自己先一步離去。

城外，周勃大軍營地。

太尉周勃（政治85，智力82）并未因逼退休屠王而有絲毫松懈。他深知，匈奴人只是暫退，遠未傷筋動骨，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灌嬰！”周勃沉聲下令。

“末將在！”灌嬰（敏捷88）抱拳應(yīng)道，甲胄上依舊殘留著昨日血戰(zhàn)的痕跡。

“多派斥候，嚴(yán)密監(jiān)視休屠王動向！十里一崗，五里一哨！絕不可讓其有可乘之機！”

“諾！”

“其余各部，立刻加固營寨，多設(shè)鹿砦壕溝，防備匈奴騎兵突襲！”

“遵命！”

安排完防務(wù)，周勃的目光投向死寂的狄道城，眼中充滿了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

“軍中尚有多少余糧？”他問軍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