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4年漢·漢王四年西楚·霸王四年農歷八月下旬至九月初
建成侯呂釋之的到來,如同在狄道這潭本已波瀾暗涌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塊分量不輕的石頭。漣漪雖不劇烈,卻層層擴散,悄然改變著水下的生態(tài)。表面的恭敬與和諧之下,是各方勢力心思的急速流轉與重新權衡。
郡守府行轅,依舊是這場無聲博弈最核心的焦點。呂釋之在初次“探視”后,并未過多打擾,反而表現出極大的克制與尊重,每日只遣人詢問王爺病情,所需用度是否短缺,顯得通情達理,關懷備至。這反而讓守護在此的劉玥(昭武王妃)和周勃(政治85,智力82)更加不敢松懈。
內室之中,時間仿佛被拉長至黏稠。李凌(體質19)的狀況,依舊處于那種令人心焦的緩慢恢復平臺期。他每日絕大多數時間依舊沉浸在昏睡之中,面色蒼白,呼吸微弱。然而,若將時間尺度放大至數日乃至旬日,細心如劉玥和淳于意(智力80)者,便能察覺到一些…真正意義上的、極其微小的積極變化。
他清醒的間隔,似乎…稍稍延長了那么一剎那。當劉玥低聲呼喚他時,他眼珠轉動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絲絲,那眸中茫然褪去的速度,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點滴。最令劉玥心顫的是,有一次,當她用溫熱的布巾為他擦拭臉頰時,他的眉頭…竟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仿佛…對那溫度有了些許感知?甚至,他的右手食指,有一次在劉玥握住他手掌時,極其微弱地…回勾了一下她的指尖!那力道輕若鴻毛,轉瞬即逝,卻讓劉玥瞬間淚如泉涌,幾乎要驚呼出聲。
淳于意診脈時,也愈發(fā)肯定地告知劉玥:“王妃,王爺脈象,如地底潛流,雖深雖緩,然其勢…日漸綿長。此非驟變之象,實乃根基漸厚之兆。氣血滋生,雖慢如抽絲,卻已非無源之水。假以時日…必有可見之進益?!?/p>
這些變化,細微到不足以讓外人察覺,卻足以支撐起劉玥心中那愈發(fā)明亮的希望之火。她照料得愈發(fā)精心,甚至開始嘗試在他短暫清醒時,用極其緩慢的語速,講述一些孩提時的趣事,或是描繪窗外天空云卷云舒的景象,希冀著這些熟悉或美好的信息,能像涓涓細流,滋潤他干涸的意識之田。
【系統(tǒng)提示:宿主處于深度恢復平臺期…生命體征極度虛弱但保持極其緩慢向好趨勢…體質:19(生命本源自我修復速度微不可察提升+0。1%)…信仰值:5。8(狄道軍民持續(xù)感恩愿力穩(wěn)定滋養(yǎng))…魂佩能量:-4。3%(永久沉寂)…意識活躍度有微弱提升,開始對外界溫和刺激產生本能級反應…恢復進程:平穩(wěn)且極其緩慢加速中…】
高順(瀕死)的狀況,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李凌的節(jié)奏。他的脈搏更加沉穩(wěn),雖未蘇醒,但生命跡象明顯強韌了許多。
然而,行轅內這如同精工細琢般緩慢推進的生機,與行轅外日益嚴峻的現實困境,形成了尖銳的對比。呂釋之的到來,并未帶來預想中充沛的補給,反而將糧秣短缺這一致命問題,徹底擺上了臺面,且變得更加復雜。
這一日,周勃軍中主簿與狄道城殘存的倉吏,一同將一份觸目驚心的賬冊呈到了周勃和呂釋之面前。
“太尉,侯爺,”主簿面色凝重,聲音干澀,“軍中存糧,即便按最低標準配給,亦…亦僅夠十日之需。狄道城內百姓存糧早已告罄,全賴軍糧接濟,如今亦是…朝不保夕。”
呂釋之看著賬冊上飛速消耗的數字,眉頭緊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憂色:“竟已艱難至此?本侯離京時,陛下曾嚴令敖倉全力支應北地,為何糧秣遲遲未至?”
周勃心中冷笑,面上卻沉痛道:“侯爺明鑒。北地路遠,道途多艱,匈奴游騎肆虐于途,糧隊行進緩慢,損耗極大。且…滎陽正面,項王大軍壓境,敖倉之糧,關乎全局,能擠出這些,已是陛下天恩浩蕩了。”
這話半真半假,既點出了運糧的實際困難,也暗指了滎陽可能存在的顧慮。呂釋之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他沉吟片刻,道:“太尉所言極是。然大軍與百姓嗷嗷待哺,豈能坐困愁城?本侯既來,便當與太尉共克時艱。可否從周邊郡縣暫借調一些?”
周勃搖頭:“侯爺,隴西、北地諸郡,經連年戰(zhàn)亂,本就貧瘠,去歲又遭匈奴劫掠,倉廩空虛,自給尚不足,焉有余糧外借?”
“那…可否加大狩獵、采集之力?”呂釋之再問。
“軍中早已行之,然杯水車薪,難以為繼。且冬日將至,草木凋零,禽獸蟄伏,此路…即將斷絕。”周勃的回答,堵死了所有容易想到的捷徑。
氣氛一時凝重。呂釋之指尖輕敲案幾,忽然道:“本侯聽聞,狄道守城后期,曾…嗯…聽聞有易子而食之慘???”他話語委婉,目光卻銳利地看向周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