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47章 御史巡邊，暗流涌動（第1頁）

公元前188年

漢后少帝劉弘元年

農(nóng)歷三月中旬至下旬

三月的狄道，春意漸濃，但比春風更早抵達這座邊陲重鎮(zhèn)的，是來自長安的、帶著帝國中樞威嚴與審視的朝廷巡邊御史田仁。三月十五，午后，陽光正好，但空氣中彌漫的肅穆與緊張，卻比冬日寒風更刺骨。北地郡以最高規(guī)格的禮儀，迎接這位代表太后與新帝意志的欽差。靖王李凌親率郡府所有六百石以上官員，身著整齊的朝服，出北門五里，于官道旁設香案，靜候天使駕臨。世子李玄業(yè)亦身著特制的小號禮服，緊隨父親身側，小臉緊繃，目光中既有好奇，更有與年齡不符的肅然。當田仁的儀仗——繡衣持戟的騎士、皂蓋朱幡的安車、捧著節(jié)鉞印綬的屬官——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時，整個迎接隊伍的氣氛瞬間凝重到了極點。鼓樂聲中，車駕停穩(wěn)，御史田仁，一位年約四旬、面容清癯、目光銳利如鷹的官員，在屬官的攙扶下緩步下車。李凌率眾上前，依禮參拜，山呼“恭迎天使”，言辭恭謹，姿態(tài)謙卑，無可挑剔。田仁面無表情，例行公事地宣讀了太后的慰問詔書，對北地郡“恪盡職守、屏藩西陲”表示嘉勉，隨后便在李凌的親自引導下，入城前往早已備好的行轅下榻。這場初見，平靜得近乎平淡，但雙方都清楚，這僅僅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寂靜，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數(shù)日，御史行轅成為了狄道城事實上的權力中心。田仁展現(xiàn)出其“酷吏”本色，巡視日程安排得緊密而高效。在長史周勃的全程陪同下，他首先視察了郡府各曹署，仔細查閱了近年來的戶籍、田畝、賦稅、刑獄等文書檔案，對關鍵數(shù)據(jù)反復核對，詢問細節(jié)之苛刻，令經(jīng)驗老道的周勃都時常冷汗涔涔。然而，北地郡府在李凌的提前部署和周勃的精心打理下，賬目清晰，條理分明，雖偶有邊郡特有的疏漏之處，但整體吏治之清明、行政之高效，遠遠超出了田仁對邊陲之地的想象，令他挑不出大的錯處。隨后，田仁視察了狄道城防。都尉趙破奴全身甲胄，親自引導解說。城墻上，守軍盔明甲亮，器械齊全，哨卡嚴密，巡邏有序；武庫中，刀槍如林，箭矢堆積如山，保養(yǎng)得宜；尤其當田仁“偶然”看到不久前對朔方殘部“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中繳獲的敵軍旗幟和將首時，趙破奴適時地匯報了那場“小規(guī)模遭遇戰(zhàn)”的經(jīng)過，言辭間充滿了對朝廷的忠誠與守土的責任感，既展示了軍威，又絲毫不顯跋扈。田仁仔細查看了敵軍首級和旗幟，詢問了戰(zhàn)斗細節(jié)，趙破奴對答如流，合情合理。田仁面上依舊不動聲色，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異與凝重。

【系統(tǒng)提示：宿主成功應對中央政權的高規(guī)格巡視，通過精心準備與滴水不漏的展示，將外部政治壓力轉化為彰顯治理成效與軍事實力的平臺，展現(xiàn)出極高的政治智慧與組織能力…

宿主狀態(tài)：于關鍵政治考核中從容不迫，細節(jié)掌控臻于化境，統(tǒng)治合法性在權威審視下得到進一步確認與提升…】

然而，田仁此行，顯然并非只為觀風問俗。在公開巡視之余，他的隨行人員——那些看似普通的書吏、護衛(wèi)——卻以各種名義，活躍在狄道城的各個角落。他們或“體察民情”，深入市井，與商販、農(nóng)夫攀談，打聽官聲民怨；或“拜會故舊”，接觸郡府中下層官吏，旁敲側擊；甚至試圖接近軍中低階軍官，探聽虛實。這一切，自然都在郡丞公孫闕布下的嚴密監(jiān)控網(wǎng)絡之中。每日夜深，行轅燈火熄滅后，公孫闕都會將當日各方線人匯總的情報，秘密呈報給李凌。

“王爺，田仁帶來的這些人，確是精銳。打聽之事，多圍繞王爺與長安諸公有無私下往來、軍中錢糧實額、去歲大戰(zhàn)繳獲分配、乃至……世子殿下日常言行等?！惫珜O闕低聲稟報。

李凌聞言，冷笑一聲：“果然如此。王太后這是不放心我等邊將啊。勃兄那邊如何？”

“周大人應對得當，賬目經(jīng)得起反復推敲。趙將軍也約束部下，無人敢妄言。至于民間，王爺治下，百姓雖苦于邊患，但對王府頗多稱頌，田仁的人探不到什么不利之言。只是……”公孫闕略有遲疑。

“但講無妨?！?/p>

“只是，今日有線報，田仁的一名貼身書吏，似乎對城中幾家與關東有貿(mào)易往來的大商號頗為留意，還特意詢問了近來有無齊地、楚地的陌生商隊到來?！?/p>

李凌眼中精光一閃：“關東……看來，齊楚諸侯的動向，長安并非一無所知，甚至可能已疑心到我北地頭上。子通，對此，你有何應對之策？”

公孫闕沉吟道：“王爺，堵不如疏。既然他們想查，我們便讓他查，但查到的，需是我們想讓他知道的。臣已安排妥當，那幾家商號的人，知道該如何回話。至于關東商隊……近日確有一支來自齊地的皮貨商隊抵達，其背景干凈，交易合法，正好可讓田仁的人‘無意中’發(fā)現(xiàn)，坐實我北地僅與關東有正常商貿(mào)往來，并無私下勾連。”

“善！”李凌點頭，“就依此計。此外，可再添一把火。明日，安排田仁‘偶然’聽到幾名老卒閑談，內容要‘恰好’提及去歲大戰(zhàn)慘烈，感念朝廷（先帝）恩德，慶幸如今有新君太后主持大局，邊關可安。言辭要質樸，感情要真摯?！?/p>

“臣明白！”公孫闕心領神會，這是要反向塑造北地軍民“忠君愛國”的形象。

就在李凌與田仁進行著這場無聲的暗戰(zhàn)之時，一場原本不在計劃內的“考驗”，悄然降臨到世子李玄業(yè)身上。三月二十，田仁提出要視察郡國學，觀摩學子課業(yè)?？鴮W乃郡中最高學府，培養(yǎng)吏員之所，其風貌亦能反映一地文教水平。周勃自然精心準備。然而，在視察過程中，田仁似乎對安靜侍立在李凌身側、神情專注的李玄業(yè)產(chǎn)生了興趣。

“靖王殿下，這位想必就是世子了？”田仁目光轉向李玄業(yè)，語氣平淡，卻帶著審視的意味。

李凌心中一凜，面上含笑：“正是犬子玄業(yè)。年幼無知，帶他出來見見世面，讓御史見笑了。”

田仁微微頷首，忽然對李玄業(yè)道：“世子殿下，本官聽聞殿下雖年幼，已頗通政務。今日觀這郡國學，莘莘學子，皆為國儲才。敢問殿下，以為治國之道，文教與武備，孰輕孰重？”

此言一出，周勃等人皆暗吸一口涼氣。此題看似尋常，實藏機鋒。若重文輕武，恐被譏為怯懦，不符邊郡實際；若重武輕文，則易被扣上“窮兵黷武”之名。且由一十歲幼童作答，極易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