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4年漢·漢王四年西楚·霸王四年農(nóng)歷八月中旬
北地的秋風,已然帶上了刺骨的寒意,卷起狄道城外曠野上的枯草與沙塵,嗚咽著掠過殘破的城垣。休屠王大軍退去已近一月,但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遠未愈合,反而如同這日漸寒冷的天氣一般,凝固成一種深入骨髓的蕭瑟與沉重。
這一日,午后。
一隊約三百人的儀仗,簇擁著一輛裝飾華貴卻不失威儀的馬車,緩緩行至狄道城南門外。隊伍中旌旗招展,雖經(jīng)風塵,仍可見其規(guī)格之高,遠非尋常使者可比。為首一騎,中年模樣,面容與漢王后有幾分相似,眉宇間帶著久居人上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之色,正是漢王劉邦遣來的重臣——建成侯呂釋之。
得到通報的周勃(政治85,智力82),早已率領軍中主要將領及狄道城中文吏在城門口迎候。城門洞開,露出城內(nèi)觸目驚心的斷壁殘垣。周勃甲胄在身,只是未戴頭盔,快步上前,對著剛下馬車的呂釋之躬身行禮,聲音洪亮卻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
“末將周勃,恭迎建成侯!侯爺一路辛苦!”
呂釋之(政治82,智力78)目光迅速掃過周勃及其身后諸將,又掠過那殘破的城門和城內(nèi)死寂的景象,臉上露出一抹沉痛之色,伸手虛扶道:“太尉快快請起!諸位將軍辛苦了!本侯奉王命而來,一路所見,滿目瘡痍,可知狄道軍民堅守之不易,忠勇可昭日月啊!”
他的話語懇切,姿態(tài)放得頗低,瞬間拉近了與戍邊將領的距離。然而,周勃心中那根弦卻繃得更緊了。他深知,這位國舅爺?shù)挠H臨,絕非簡單的“撫慰”二字可以概括。
雙方略作寒暄,呂釋之便提出要立刻探望重傷的昭武王李凌。周勃早有準備,一面引路,一面斟酌著詞語回稟道:“侯爺,王爺自月前蘇醒后,傷勢仍極重,至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每日絕大多數(shù)時間皆在昏睡之中。醫(yī)官淳于意再三叮囑,需絕對靜養(yǎng),最忌驚擾。是否……”
呂釋之擺手打斷,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太尉放心,本侯曉得輕重。王爺乃國之柱石,此番為社稷負此重傷,陛下與皇后日夜憂心。本侯此行,首要便是代陛下、皇后探視王爺病情,親眼見王爺安好,方能回京復命,使圣心稍安。只需在榻前靜觀片刻,絕不驚擾王爺休憩?!?/p>
話已至此,周勃無法再阻,只得點頭稱是,心中暗嘆一聲。
郡守府行轅內(nèi),劉玥(昭武王妃)早已得到消息。她今日特意換上了一身素凈的衣裙,未施粉黛,容顏憔悴卻目光沉靜。她命侍女將內(nèi)室收拾整潔,卻依舊保持光線昏暗,只在李凌榻前點了一盞小燈。她自己則端坐于榻旁,手握著一卷書簡,仿佛正在靜心陪護。
當周勃引著呂釋之輕步走入內(nèi)室時,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呂釋之的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了榻上。只見李凌(體質(zhì)19)靜靜地躺著,面色蒼白如紙,雙頰微微凹陷,眼瞼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一副元氣大傷、昏迷不醒的模樣。若非那極其輕微的胸膛起伏,幾乎與逝者無異。
劉玥見眾人進來,忙放下書簡,起身斂衽一禮,聲音低?。骸安恢ǔ珊铖{臨,未能遠迎,還請侯爺恕罪?!?/p>
呂釋之連忙還禮,神色凝重中帶著關切:“王妃言重了。是本侯來得冒昧,驚擾了王妃與王爺靜養(yǎng)。王爺……他近日可有好轉(zhuǎn)?”
劉玥眼圈微紅,低聲道:“有勞侯爺掛念。王爺每日能醒來片刻,但神思昏沉,無法言語,進些流食亦十分艱難。淳于先生言道,王爺傷及根本,非長久靜養(yǎng)不能見功?!彼捳Z平淡,卻將李凌的狀況描述得比實際情況更為沉重幾分。
呂釋之湊近榻前,仔細端詳了李凌片刻,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虛弱至極的氣息。他眉頭緊鎖,嘆息道:“王爺受苦了。陛下聞聽王爺蘇醒,本是大喜,然今日一見,方知王爺仍需時日將養(yǎng)。王妃放心,陛下已嚴令,不惜一切代價,定要治好王爺之傷。北地所需醫(yī)藥糧秣,朝廷必全力供給?!?/p>
他又溫言安慰了劉玥幾句,詢問了日常用度可有短缺,顯得關懷備至。但整個過程,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細的尺子,丈量著李凌的每一點細微狀態(tài),以及劉玥的神情反應。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便適時地提出告辭,不再多做停留。
離開行轅,呂釋之對周勃感慨道:“王爺傷勢果然沉重,令人心焦。陛下所托,首要便是確保王爺能得到最好的照料。太尉,此事關乎國體,萬萬輕忽不得?!?/p>
周勃肅然應道:“侯爺放心,末將必竭盡全力?!?/p>
然而,回到下榻之處,屏退左右后,呂釋之臉上的沉痛與關切便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的神色。他召來先期抵達的孔聚(政治75,智力78),詳細詢問這些時日探查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