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03章 血戰(zhàn)黑石，堅壁挫鋒（第1頁）

公元前191年漢前少帝二年農(nóng)歷十一月初至十一月上旬

十一月的北地，已是寒冬肆虐的舞臺。凜冽的朔風卷著冰屑和雪粒，晝夜不停地呼嘯，天地間一片混沌的慘白。氣溫驟降，呵氣成霜，滴水成冰。湟水徹底封凍，河面堅如磐石。原野上積雪深可沒膝，唯有被狂風刮出的雪殼堅硬如鐵。在這片嚴酷的白色世界里，戰(zhàn)爭卻以最熾熱、最殘酷的方式進行著。匈奴稽鬻部的大軍，挾帶著統(tǒng)一左賢王部、壓服河西的兇焰，以及對新立漢朝邊郡財富的貪婪，如同決堤的冰河，洶涌南下。其前鋒精銳萬騎，乘風雪掩護，以迅雷之勢，連續(xù)突破了北地軍精心布置的前沿烽燧和哨卡。鷹嘴隘、野狼谷等堡壘在經(jīng)過浴血抵抗、予敵重創(chuàng)后，依預(yù)定計劃棄守，守軍殘部且戰(zhàn)且退，向核心防線收縮。潰退的路上，灑滿了雙方將士的鮮血，很快又被新雪覆蓋。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北地防御體系中承前啟后的關(guān)鍵節(jié)點——黑石堡。這座依山傍崖、控扼通往狄道要道的石砌堡壘，成為了阻擋匈奴兵鋒、維系北地存亡的第一塊真正的試金石。

十一月初三，天氣略微放晴，但寒意更甚。持續(xù)了一天一夜的暴風雪暫時停歇，灰白色的天光勉強照亮了銀裝素裹的大地。黑石堡，矗立在一處陡峭的山脊之上，城墻高厚，皆以本地開采的黑色巖石壘砌而成，易守難攻。堡內(nèi)駐守著北地都尉高順麾下最精銳的一部，約兩千士卒，由以勇猛善守著稱的軍司馬趙破奴指揮。此時，堡墻上下，戒備森嚴。墻垛后，弩手引弦待發(fā)，滾木擂石堆積如山，燒沸的金汁（融化的金屬混合毒液）在鐵鍋里翻滾著令人作嘔的氣泡。幸存的鷹嘴隘、野狼谷守軍已退入堡內(nèi)，帶來了敵軍兇悍、兵力龐大的第一手信息，也讓堡內(nèi)守軍更加清楚即將面對的是什么。

巳時剛過，大地開始傳來沉悶而密集的震動，由遠及近，如同無數(shù)面巨鼓在同時擂響。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條蠕動的黑線，隨即迅速擴大，化作無邊無際的騎兵浪潮。匈奴稽鬻部的主力，終于抵達黑石堡下。數(shù)萬騎兵鋪天蓋地，人馬呼出的白氣匯聚成一片低垂的霧靄，各種顏色的旗幟在寒風中狂舞，尤其是那桿象征著稽鬻王權(quán)的大纛，格外刺眼。騎兵們在堡外兩里處開始放緩速度，最終停下，人馬喧囂，蹄聲如雷，散發(fā)出沖天的殺氣。很快，一隊盔甲鮮明的匈奴將領(lǐng)在一大隊精騎的簇擁下，馳至堡前一箭之地外，對著城頭指指點點，顯然是在觀察地形，部署進攻。

堡墻之上，軍司馬趙破奴按劍而立，臉色冷峻如鐵。他年約四旬，面容飽經(jīng)風霜，一道刀疤從左眉骨斜劃至臉頰，更添幾分彪悍。他掃視著城外密密麻麻的敵軍，對身旁的副手沉聲道：“傳令下去，稽鬻老狗親至，看來是要一口吞下咱黑石堡了。告訴弟兄們，王爺在狄道看著咱們，北地的父老在看著咱們！沒有退路，唯有死戰(zhàn)！弓箭省著點用，等靠近了再射！滾木擂石，聽我號令！”

“諾！”副手肅然應(yīng)命，快步離去傳令。城頭的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點，只有寒風刮過垛口的嗚咽聲和士卒們粗重的呼吸聲。

午時初，匈奴軍中號角長鳴，第一波進攻開始了。約三千下馬匈奴步兵，手持簡陋的木盾皮氈，在后方騎兵弓箭的掩護下，嚎叫著向堡墻發(fā)起了沖鋒。他們企圖利用人數(shù)優(yōu)勢，快速接近，架設(shè)云梯。

“弩手準備——放！”趙破奴看準時機，厲聲大喝。

霎時間，城頭弩機震響，密集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傾瀉而下！北地軍裝備的強弩射程遠、穿透力強，匈奴步兵的簡陋木盾難以抵擋，頓時被射倒一片，慘叫聲四起。但后續(xù)的匈奴兵毫不畏死，踏著同伴的尸體繼續(xù)前沖，同時用弓箭向城頭還擊。箭矢在空中交錯飛舞，不斷有守軍中箭倒下，但立刻有預(yù)備隊補上位置。

匈奴兵終于沖到了墻根下，數(shù)十架云梯被架了起來，悍勇的匈奴兵口銜彎刀，開始奮力攀爬。

“滾木！擂石！給我砸！”趙破奴親自抱起一塊巨石，狠狠砸下！

轟隆??！巨大的滾木和沉重的石塊順著云梯和城墻滾落，砸得下面的匈奴兵骨斷筋折，腦漿迸裂。沸騰的金汁也被兜頭澆下，燙得匈奴兵皮開肉綻，發(fā)出凄厲的哀嚎，攻城的勢頭為之一滯。

然而，匈奴兵力占絕對優(yōu)勢，第一波被打退，第二波立刻接踵而至，攻勢一浪高過一浪。戰(zhàn)斗從午后一直持續(xù)到日落，堡墻下堆積的匈奴尸體越來越多，鮮血染紅了雪地，又迅速凍結(jié)成暗紅色的冰坨。守軍也傷亡不小，但士氣依舊高昂，憑借堡壘之利和精良裝備，頑強地堅守著陣地。

稽鬻在遠處的高坡上觀戰(zhàn)，面色陰沉。他沒想到這座漢軍堡壘如此難啃，一天猛攻，竟未能越雷池一步。

“大王，漢軍弩箭厲害，堡壘堅固，強攻傷亡太大?！币幻柯涫最I(lǐng)勸道。

稽鬻冷哼一聲：“區(qū)區(qū)兩千人，能擋我數(shù)萬雄師？傳令！連夜打造更多攻城器械！明日拂曉，再攻！我就不信，砸不爛這龜殼！”

是夜，匈奴大營燈火通明，工匠們連夜趕制簡陋的沖車、投石機。而黑石堡內(nèi)，守軍也在抓緊時間搶修工事，救治傷員，補充箭矢。趙破奴巡視全堡，激勵士卒：“弟兄們，打得好！讓胡狗見識見識我北地兒郎的厲害！堅持住，高都尉的援軍就在后方！”

十一月初四，天色未明，匈奴新的攻勢開始了。這次，他們推出了數(shù)十架簡陋的投石機，雖然精度差，但巨大的石塊砸在城墻上，依然造成不小的震動和傷亡。更多的匈奴兵在箭雨和石塊的掩護下，扛著新制的沖車，猛撞堡門。

“集中弩箭，射殺操作投石機的胡狗！”趙破奴臨危不亂，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神射手們集中火力，果然壓制了匈奴的遠程攻擊。對于沖車，守軍則將更多的滾木擂石和火油集中投向堡門附近，燒毀沖車，砸死撞門的匈奴兵。

戰(zhàn)斗比昨日更加慘烈。一處堡墻段在投石機的連續(xù)轟擊下，出現(xiàn)了裂縫，一小股匈奴精銳趁機攀上城頭，與守軍展開了白刃戰(zhàn)！

“把他們趕下去！”趙破奴大吼一聲，親自率領(lǐng)親兵沖殺過去！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趙破奴武藝高強，連斬數(shù)名匈奴勇士，終于將這波登城的敵人全部殲滅，但己方也付出了數(shù)十人的傷亡。他本人左臂也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簡單包扎后，繼續(xù)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