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新一期《淮安旬報》如期發(fā)行。
頭版用大字印著恭賀朝廷遷都許昌的文章。
文章辭藻華麗,極盡頌揚(yáng)之能事,將曹操迎奉天子的功績捧得恰到好處,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但在士大夫階層中廣為流傳的,卻是內(nèi)頁那版指槡罵槐的《史鑒》專欄。
許昌城南,一處雅致茶肆內(nèi),縷縷茶香繚繞。
幾個寬袍博帶的士人圍坐在屏風(fēng)隔出的雅間里,面前的茶湯已微涼。
一人將手中的報紙輕輕放下,指尖在某段文字上重重一劃,聲音壓得極低:
“諸位請看這一段,‘觀順帝、桓帝之時外戚梁冀之跋扈,其初亦曾匡扶社稷,然權(quán)柄漸握,終致目中無君’?!?/p>
此人譏諷道:“這說的雖是前塵舊事,怎地讀來字字錐心,似有所指?”
他對面的青衫文士急忙以指抵唇,警惕地瞥了眼屏風(fēng)外的動靜:
“慎言!隔墻有耳……不過,”
他聲音更低了幾分,幾乎細(xì)若蚊蚋,“確實引人深思。自古權(quán)臣之路,哪個不是始于忠義,終于跋扈?”
另一人接口道:“再看這篇《論霍光功過》,表面評說霍光輔漢昭宣,實則句句隱喻‘臣權(quán)過重,非國家之?!?。這《淮安旬報》……高明,真是高明啊。”
言罷,三人相視無言,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曹操心照不宣的譏誚。
這樣的私語,并非個例。
在中原各州郡,從洛陽舊都到潁川書院,從鄴城酒肆到汝南士族的花廳,《史鑒》專欄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士大夫的圈層中激起了層層難以平息的漣漪。
許昌司空府,書房。
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獸首香爐里吐出的青煙都仿佛滯澀了。
曹操將一份《淮安旬報》狠狠摔在木案上,竹簡奏章被震得嘩啦作響。
他面色鐵青,胸膛微微起伏,眼中寒意森然。
“劉仲遠(yuǎn)!黃口小兒,安敢如此!”曹操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怒意凜然。
下方垂手而立的荀彧、郭嘉、程昱等心腹謀士皆屏息凝神,默然不語。
案上那份報紙攤開,入眼正是《史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