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遠的臉徹底變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指著帝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最后猛地一拍桌子,發(fā)出一聲困獸般的咆哮:“瘋子!你就是個瘋子!滾!給我滾出去!”
張弛的臉色慘白如紙,他扶了扶滑落的眼鏡,眼神復雜地看著帝壹,那里面有震驚,有惱怒,有被當眾羞辱的難堪,但深處,似乎還藏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忌憚?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劉總監(jiān)更是面如死灰,下意識地又拉了拉自己的西裝袖口,仿佛那塊不存在的假勞力士還在灼燒著他的皮膚。
帝壹冷冷地掃過他們三人,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轉身,看向身后已經完全傻掉、但眼中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激動和崇拜光芒的陳伯等人。
“陳伯,我們走?!钡垡嫉穆曇艋謴土似届o,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去準備材料,等仲裁通知。”
他不再看宏遠眾人一眼,帶著如同打了勝仗般、挺直了腰板的工人們,昂首走出了這間充滿虛偽和惡意的會議室。
走廊里,感應燈隨著他們的腳步聲亮起。帝壹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松,但左眼的灼熱感并未完全消退,反而有一種持續(xù)的低鳴。剛才那場瘋狂的rap宣泄,似乎只是暫時壓制了“真話之舌”的沖動,代價是消耗了他巨大的精力。
就在他們即將走到電梯口時,一個清冷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的陰影處。
洛璃。
她斜倚著冰冷的墻壁,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冰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正靜靜地注視著帝壹。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帝壹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極其復雜的微光——是驚異?是評估?還是…一絲冰冷的、非人的興味?
帝壹的腳步頓住了。工人們也感受到了那股無形的寒意,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洛璃的目光從帝壹臉上移開,緩緩掃過他身后激動未消的工人們,最后落回帝壹身上。她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諷。
“用《勞動合同法》編rap?”她的聲音如同冰珠滾落玉盤,清冷而平靜,“帝壹,你還真是…總能給人驚喜?!彼⑽⑼崃送犷^,幾縷黑發(fā)垂落臉頰,“就是不知道,仲裁庭的法官,會不會欣賞你的…行為藝術?”
帝壹的心臟猛地一緊。他盯著洛璃那雙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眼睛,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這個女人…她一直在看著?看著剛才會議室里發(fā)生的一切?
他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同樣冰冷的笑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骸八囆g來源于生活,洛律師。尤其是…當生活本身足夠荒誕的時候。”
洛璃沒有再說話。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帝壹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視著他左眼深處那團燃燒的、名為“天秤之眼”的詭異火焰。隨即,她不再停留,轉身,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而規(guī)律,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陰影里,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
帝壹站在原地,看著洛璃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直到陳伯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帝律師…那個女律師…”
“沒事?!钡垡际栈啬抗猓钗艘豢趲е鴫m埃和冰冷金屬氣息的空氣,“走,回家。真正的戰(zhàn)斗…還沒開始?!?/p>
他帶著工人們走進電梯。電梯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的一切。狹小的空間里,帝壹靠在冰冷的轎廂壁上,閉上眼睛。左眼的灼熱感依舊低鳴,剛才會議室里張弛那張被謊言經絡覆蓋的臉,洛璃那雙冰灰色、仿佛數(shù)據(jù)流轉的眼眸,以及那句不受控制的、揭露假表的真話…如同混亂的碎片,在他腦海中瘋狂旋轉。
失控的力量。無處不在的窺視。步步緊逼的威脅。
他剛剛用一場瘋狂的rap撕開了對手的偽裝,卻感覺自己正墜入一個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漩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