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狗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拉動一個破舊的風箱,帶出一陣灼熱的刺痛。燃燒精血的后遺癥如同一頭潛伏的兇獸,在他壓制住慕容杰的瞬間,便迫不及待地從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鉆出來,瘋狂啃噬著他的力量與生機。
他低頭看著腳下。慕容杰安靜地躺在那里,那張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臉上,所有表情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種屬于機器斷電后的平靜。他身上的銀色戰(zhàn)甲光芒盡斂,變成了一種黯淡的鉛灰色,仿佛也隨著主人的意識一同沉寂。
孫二狗抬起腳,沒有絲毫憐憫地,將這個昏迷的身體踢到了一邊。慕容杰的身體在地面上翻滾了兩圈,撞在遠處的墻壁殘骸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你最好能醒過來。”孫二狗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打磨過?!澳忝妹眠€在等你。你要是真變成了一堆廢鐵,我可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p>
他說完,便不再去看慕容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還在淌血的左肩上。那截被他自己拔出來的能量槍身,在離體之后就化作了漫天光點,但那個前后通透的血窟窿,卻是一個猙獰的,無法忽視的存在。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猛然襲來。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無數(shù)重影在晃動。他踉蹌了一下,伸出手扶住了身旁一面滿是裂紋的墻壁,才沒有摔倒。
不能倒下。絕對不能。
他咬破舌尖,劇烈的刺痛讓他混亂的意識清醒了片刻。體內的混元龍氣像是被鞭子抽打的老牛,不情不愿地,緩慢地流向左肩的傷口。
金色的氣流包裹住那個血洞。能清晰地看到,被洞穿的肌肉纖維在蠕動,斷裂的血管在重新連接,破碎的骨骼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出“咔咔”的輕響,緩慢地愈合。這個過程看上去詭異又可怕,遠沒有之前那么迅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榨取著他所剩無幾的體力。
終于,血止住了。傷口表面被一層新生的皮膚覆蓋,只是那里的皮膚顏色慘白,與周圍古銅色的肌膚格格不入。
孫二狗松開扶著墻壁的手,緩緩直起身。他轉過頭,目光第一次,完整地掃過自己身后這條來時的路。
整個巨大的地下大廳,已經找不到一寸完好的地方??諝庵袕浡还纱瘫堑奈兜?,那是金屬熔化后的焦糊味,血肉燒焦的腥臭味,還有能量逸散后留下的,類似臭氧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地面上,躺著一具具奇形怪狀的尸體。那些曾經兇悍無比的基因改造獸,此刻都變成了扭曲的肉塊,黑色的血液流淌得到處都是。更遠處,是那三百名神策軍。他們身上的黑色鎧甲已經失去了所有光澤,一個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癱倒在地,像是被人隨意丟棄的破爛玩偶。
血。藍色的能量循環(huán)液與黑色的獸血,交織在一起,在地面上匯成了一條條細小的溪流,在這片如同地獄般的廢墟上,緩緩淌過。
這條路,是他一個人,一雙拳頭,一把刀,硬生生殺出來的。
龍家。
這兩個字在他心頭浮現(xiàn),帶來的不再是最初的憤怒,而是一種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這個盤踞在京城,看似只是一個世俗豪門的家族,其隱藏在水面之下的力量,竟然恐怖到了這種地步。
從基因獸潮,到屠神戰(zhàn)陣,再到這個被改造得不人不鬼,實力直逼煉神返虛中期的慕容杰。任何一關,都足以讓一個頂尖的宗門勢力灰飛煙滅??稍谶@里,卻似乎只是龍家用來看家護院的工具。
這股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世俗所能容納的極限。
也正是因為如此,孫二狗那雙因為虛弱而略顯黯淡的眼眸深處,殺意反而變得更加熾烈,更加純粹。
這樣的家族,不能留。他們的野心,他們的瘋狂,就像一個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旦讓他們口中的“太子”龍?zhí)煨?,真的坐上了那個所謂的“神座”,整個世界,都將淪為他們滿足私欲的試驗場。
他深呼吸一口氣,胸口的灼痛感稍微平復了一些。他不再回頭,邁開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地,朝著大廳的盡頭走去。
那里,有一扇門。
一扇巨大無比的,仿佛與整個地宮融為一體的金屬巨門。
這扇門與周圍殘破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深紫色,表面光滑如鏡,卻又仿佛蘊含著一個正在緩緩旋轉的星云。無數(shù)細密的,如同電路板紋理的符文在門上若隱若現(xiàn),散發(fā)著一股邪異而又冰冷的氣息。
門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shù)符文構成的龍形圖騰。那條龍沒有眼睛,卻仿佛在凝視著每一個靠近它的人,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一陣戰(zhàn)栗。
這里就是地宮的最深處。是所有瘋狂計劃的核心。
是那個所謂的,“基因神座”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