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19章 流放邊陲（第1頁）

沉鐵礦脈乙字七號礦洞的沉悶回響，如同跗骨之蛆，日復(fù)一日地啃噬著時間。韓墨羽盤坐在冰冷石凳上，一絲不茍地記錄著又一車沉鐵原礦的粗糙數(shù)據(jù)?？諝庵袕浡蔫F銹與汗臭，混合著沉鐵氣息特有的沉重壓抑，如同無形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靈臺?；煦珈`力在經(jīng)脈中艱難流轉(zhuǎn)，每一次循環(huán)，都像是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緩慢卻異常堅韌地對抗著環(huán)境的侵蝕。

洞壁昏暗的螢石光芒，將礦工們佝僂麻木的身影拉得扭曲變形。偶爾有礦工低聲交談，破碎的言語飄入耳中，帶著對遠(yuǎn)方戰(zhàn)事的恐懼和對宗門不作為的麻木怨懟。

“…聽說了嗎？北邊‘黑石隘’那邊…又死人了…”

“…血煞宗那群瘋子…見人就殺…搶完東西連尸體都不放過…”

“…守隘口的王師兄…聽說整條胳膊都被魔焰燒沒了…廢了…”

“…宗門…只派些外門弟子和咱們這種‘廢人’去填命…”

黑石隘。

七玄門勢力范圍最北端，與魔道勢力“血煞宗”接壤的一片混亂之地。那里沒有明確的邊界線，只有犬牙交錯的險峰惡水和常年彌漫的瘴氣毒霧。雙方為了爭奪幾處貧瘠的靈石礦脈和一條勉強(qiáng)能通行的古商道，沖突不斷，小規(guī)模的廝殺如同家常便飯。那是一片真正的血肉磨盤，充斥著劫掠、殺戮、背叛與絕望。

韓墨羽筆尖微頓，墨跡在粗糙的紙頁上洇開一小片。他面無表情地繼續(xù)書寫，仿佛那些用生命書寫的消息，不過是礦洞壁上滑落的一粒塵埃。

就在這時，礦洞甬道深處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屬于上位者的倨傲。

兩名身著內(nèi)門弟子服飾、氣息在筑基中期左右的修士，在一名點(diǎn)頭哈腰的礦洞管事陪同下，徑直走到韓墨羽面前。為首一人，正是數(shù)日前在執(zhí)事堂“關(guān)照”過韓墨羽的林嘯天心腹，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快意。

“韓墨羽！”心腹弟子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將一枚閃爍著不祥寒光的玄鐵令牌“啪”地一聲拍在韓墨羽面前的記錄簿上，濺起幾點(diǎn)墨星和灰塵。

令牌正面，刻著一個猙獰的獸首，背面則是兩個森冷的古篆——戍邊。

“林師兄體恤你在這礦洞‘屈才’了。”心腹弟子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聲音刻意拔高，讓整個礦洞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特向宗門舉薦，調(diào)你前往北疆黑石隘戍邊！那可是建功立業(yè)的好地方！師兄說了，望你好生‘把握機(jī)會’，莫要辜負(fù)了宗門的‘信任’！”

礦洞內(nèi)瞬間死寂。

所有礦工都停下了動作，驚恐又麻木的目光投向韓墨羽。黑石隘！甲字三號哨站！那是整個黑石隘防線最突出、直面血煞宗沖擊的前沿?fù)?jù)點(diǎn)之一！駐守那里的弟子，十個有八個回不來，剩下兩個也多是缺胳膊少腿！三年？這分明是將人往死路上送！名為“戍邊”，實(shí)為流放，更是借刀殺人！

礦洞管事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兩名押送弟子抱著臂膀，如同看死人般看著韓墨羽，眼神冰冷，帶著一絲完成任務(wù)后的輕松。

刺骨的寒意，比沉鐵礦脈最深處的陰冷更甚，瞬間席卷了韓墨羽全身。握著筆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幽深的眼眸低垂著，目光落在記錄簿上那被令牌砸出的凹痕，以及濺落的墨點(diǎn)上。

三年。

黑石隘。

甲字三號哨站。

林嘯天的獠牙，終于徹底撕開了最后一絲虛偽的溫情，露出了最猙獰的殺意。不僅要將他放逐到最危險的絕地，更要榨干他最后一點(diǎn)價值——用他的命，去填那永遠(yuǎn)填不滿的邊境血壑，去為林嘯天的“舉薦之功”增添一筆微不足道的注腳。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息。

礦洞內(nèi)落針可聞，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壓抑的空間里鼓噪。

韓墨羽緩緩放下筆。

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玄鐵令牌。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卻未能凍結(jié)他眼底深處那一點(diǎn)幽暗燃燒的火焰。

他拿起令牌，動作平穩(wěn)，沒有一絲顫抖。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心腹弟子得意洋洋的臉，掃過兩名押送弟子冰冷的目光，最后落在礦洞管事惶恐的臉上。

他的聲音響起，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礦洞的沉悶，帶著一種奇異的、被刻意維持的“虛弱”與“認(rèn)命”，聽不出絲毫憤怒或恐懼：chapter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