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飛舟穿透那層仿佛永恒不散的灰黑色霧墻,正式踏入鬼霧礁海域時,韓墨羽和元瑤立刻感受到了何為“絕地”。
光線驟然黯淡下來,仿佛從白晝瞬間步入了黃昏??諝庵袕浡环N濕冷粘稠的陰氣,無孔不入地試圖鉆入修士的護(hù)體靈光,帶來刺骨的寒意。四周一片死寂,卻又隱約能聽到無數(shù)細(xì)碎、扭曲的嗚咽和哭泣聲,仿佛來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響在識海深處,攪得人心神不寧。
最令人不適的是神識的壓制。韓墨羽筑基后期巔峰的神識,在外界足以輕松覆蓋近兩百丈范圍,但在這里,探出體外不過十?dāng)?shù)丈,便如同陷入泥沼,變得模糊不清,再難延伸。感知范圍被急劇壓縮,未知的黑暗與迷霧中,仿佛潛藏著無數(shù)雙惡意的眼睛。
“小心,這鬼霧有古怪,不僅能壓制神識,似乎還能放大心魔,滋生幻象?!痹幥謇涞穆曇粼谏砼皂懫?,帶著一絲凝重。她手中的青銅古燈已然點亮,豆大的燈焰散發(fā)出柔和的清輝,將周圍三丈左右的鬼霧稍稍驅(qū)散,形成一個相對安全的光暈區(qū)域。但光暈之外,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韓墨羽全力催動元瑤所授的斂息術(shù),同時將玄龜盾激發(fā),懸浮在身側(cè),手中扣緊了幾張驅(qū)鬼符。他點了點頭,與元瑤背靠著背,緩緩操控著飛舟,依照那老修描述的模糊方向,小心翼翼地向鬼霧深處前進(jìn)。
飛舟行駛得極慢,如同在粘稠的膠水中前行。沒走多遠(yuǎn),前方的霧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嘶嘯,數(shù)道半透明的、面目扭曲的虛影張牙舞爪地?fù)鋪?!正是最低等的怨靈!
“來了!”韓墨羽低喝一聲,早有準(zhǔn)備,手中驅(qū)鬼符瞬間激發(fā),化為數(shù)道金光射向怨靈。
嗤嗤嗤!
金光如同灼熱的烙鐵,碰觸到怨靈便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那些怨靈慘叫著消散開來。但這些最低等的鬼物似乎毫無理智,數(shù)量眾多,剛清理完一批,霧氣翻滾中又涌出更多,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身形凝實些、穿著殘破甲胄的鬼卒,手持陰氣凝聚的刀兵,發(fā)出無聲的咆哮沖來。
“不要糾纏,節(jié)省法力!”元瑤提醒道,她并未直接出手,而是全力維持著安魂燈的光暈。那清輝對低階鬼物有著天然的克制,許多怨靈尚未靠近光暈,便被凈化消散。偶爾有漏網(wǎng)之魚沖近,也被韓墨羽的飛劍或符箓迅速解決。
兩人背靠著背,配合漸漸默契。韓墨羽負(fù)責(zé)正面清剿,飛劍化作藍(lán)色驚鴻,配合著各種陽剛屬性的符箓,將敢于靠近的鬼物一一誅滅。元瑤則穩(wěn)守后方,安魂燈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針,不僅驅(qū)散鬼霧,穩(wěn)定心神,更能有效削弱鬼物的力量。
然而,鬼霧的威脅遠(yuǎn)不止于此。
飛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韓墨羽忽然感覺眼前景象一陣模糊,前方的霧氣似乎凝聚成了他早已逝去的師尊的模樣,正對他微笑著招手。
“師尊?”韓墨羽心神一蕩,下意識地就要上前。chapter_();
“穩(wěn)住心神!是幻象!”元瑤清冷的聲音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將他驚醒。同時,安魂燈的光芒微微漲大,一股清涼之意涌入他識海,眼前的幻象頓時破碎消散。
韓墨羽驚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險。這鬼霧果然詭異,竟能直接引動人心底最深刻的記憶和執(zhí)念。
幾乎在同時,元瑤那邊也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悶哼。韓墨羽神識受限,無法清晰感知,但能感覺到背后元瑤的身體微微一僵,安魂燈的光暈也波動了一下。顯然,她也遭遇了針對她的幻象沖擊,很可能與她家族被滅的慘痛經(jīng)歷有關(guān)。但她很快便恢復(fù)了平靜,燈焰重新穩(wěn)定下來。
“多謝前輩?!表n墨羽低聲道。
“無妨,集中精神?!痹幍穆曇粢琅f平淡,但韓墨羽能聽出其中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傷勢未愈,又要抵抗幻象和維持安魂燈,消耗定然極大。
鬼物的襲擊越來越密集,除了怨靈和鬼卒,開始出現(xiàn)一些更難纏的厲鬼和陰煞。它們懂得簡單的配合,甚至能施展一些陰毒的法術(shù),腐蝕護(hù)體靈光,攻擊神魂。
一次,數(shù)頭厲鬼同時從不同方向撲來,噴吐出污穢的陰煞之氣,試圖污染安魂燈的光暈。韓墨羽飛劍被兩頭鬼卒纏住,一時救援不及。
就在這時,元瑤眼中寒光一閃,一直未曾動用的左手屈指一彈,一道細(xì)若發(fā)絲的幽光無聲無息地射出,瞬間沒入一頭厲鬼的眉心。那厲鬼身體一僵,隨即發(fā)出凄厲至極的慘叫,魂體如同被點燃般迅速消融!
滅魂針!
雖然只解決了一頭,但缺口被打通,韓墨羽壓力驟減,飛劍回轉(zhuǎn),配合符箓,迅速將剩余鬼物清理干凈。
戰(zhàn)斗間歇,兩人背靠背喘息著。四周鬼哭陣陣,迷霧翻涌,仿佛永無止境。神識被嚴(yán)重壓制,只能看清燈焰照耀的方寸之地,如同在無盡的黑暗深淵中摸索前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法力消耗太快?!表n墨羽看著手中又一張化為灰燼的符箓,沉聲道。丹藥和符箓總有耗盡之時。
元瑤抬頭望向迷霧深處,那雙清冷的眸子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礙:“鬼物聚集如此之密,說明我們可能正在接近某個核心區(qū)域,或者…那骷髏島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堅持住?!?/p>
韓墨羽深吸一口冰冷的陰氣,點了點頭。他收起飛舟,與元瑤改為御空飛行,速度更慢,但更加靈活。兩人依舊保持著背靠背的姿勢,如同在驚濤駭浪中相互依存的一葉孤舟,堅定不移地向著鬼霧最深處,那未知的危險與希望并存之地,緩緩前進(jìn)。
青銅古燈的微光,是他們在這片絕望迷域中,唯一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