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坊市深處,一條散發(fā)著濃烈腐臭與尿臊氣味的死胡同盡頭。韓墨羽背靠著冰冷滑膩、爬滿污穢苔蘚的墻壁,身體蜷縮成團,每一次抑制不住的劇烈咳嗽,都帶出混雜著內(nèi)臟碎片的黑血,濺落在腳下污穢的泥濘里,迅速被臟污吞噬。右肩的傷口在劇毒侵蝕下,傳來鉆心的麻癢與陰寒,如同無數(shù)冰針在骨縫里攢刺。后背撕裂的舊傷黏膩地貼在冰冷的墻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
懷中的青鯉玉佩緊貼心口,冰涼溫潤的觸感持續(xù)不斷地傳來微弱卻清晰的清涼寧靜之意,如同黑暗深淵里唯一的光。這縷微光死死系住他瀕臨潰散的神魂,勉強維持著體內(nèi)碧磷腐心毒與玄陰死氣那脆弱的平衡,也讓他殘存的理智在無邊的痛苦中艱難運轉(zhuǎn)。
玉佩之助,終究只能吊命,無法療傷,更無法改變他如同風中殘燭的現(xiàn)狀。他需要藥,需要安全的地方,需要…時間。
就在他強忍劇痛,試圖再次引導心口青銅燈那微弱暖流去消融一絲盤踞經(jīng)脈的死氣時——
一股極其突兀、又極其熟悉的冰冷寒意,毫無征兆地席卷了這條污穢的死巷!
這寒意并非南宮婉那般凍結(jié)靈魂的恐怖威壓,而是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寂與…絕望!如同萬載玄冰驟然降臨!
韓墨羽猛地抬頭,布滿血污的臉上,那雙深陷眼窩中的瞳孔驟然收縮!
巷口微弱的光線被一道身影擋住。
墨玉珠。
她依舊穿著那身冰藍色的流仙裙,裙袂在巷口灌入的微風中輕輕飄動,如同寒風中即將凋零的冰晶蘭。但此刻,那曾清冷孤高、不染塵埃的身影,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破碎感。她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不見一絲血色,往日里如冰魄琉璃般清亮的眼眸,此刻布滿了猩紅的血絲,眼神渙散而空洞,深處翻涌著滔天的悲慟與…一種韓墨羽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近乎崩潰的無助!
她站在那里,周身逸散出的寒氣不受控制地彌漫開來,巷壁的污垢迅速凝結(jié)成一層薄薄的白霜,空氣仿佛都要凍結(jié)。那并非刻意散發(fā)的威壓,而是源自血脈深處、因巨大絕望而徹底失控的極寒之力!
“墨…師姐?”韓墨羽嘶啞開口,聲音如同破鑼,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他掙扎著想站直身體,卻牽動全身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更多的黑血。墨玉珠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以這種…狀態(tài)?
墨玉珠的目光緩緩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個絕望的深淵。她一步步向他走來,步履僵硬,如同牽線的木偶。每一步落下,腳下的污穢泥濘便迅速凍結(jié)成冰,發(fā)出細微的咔嚓聲。
她在韓墨羽面前停下,距離如此之近,韓墨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蒼白皮膚下細微的冰藍色血管紋路在不安地搏動,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足以凍結(jié)血液的絕望寒意。
“韓墨羽…”她的聲音響起,不再是往日的清冷悅耳,而是沙啞、干澀,如同兩塊粗糙的冰棱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墨家…完了?!?/p>
韓墨羽瞳孔劇震!
墨家?那個天闕城的修仙家族?墨玉珠的家族?完了?什么意思?
不等他發(fā)問,墨玉珠那雙布滿血絲、空洞絕望的眼眸死死盯住他,仿佛他是這冰冷絕望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不,更像是一個即將溺亡者,在沉沒前本能地向岸上瞥去的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