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嶺的陰霾與南宮婉那如同九天寒月般的身影,在韓墨羽心頭烙下的冰冷印記尚未消散,七玄門內門聽松居清冷的石階便已踩在腳下。暮色四合,將連綿的山巒染上一層沉寂的靛藍,聽松居檐角懸掛的風鈴在晚風中發(fā)出細碎清音,卻驅不散他周身縈繞的、如同實質般的疲憊與肅殺。
右臂的傷口在雪蟾生肌丹藥力的持續(xù)滋養(yǎng)下,陰寒蝕骨之感已大為緩解,深可見骨的創(chuàng)口邊緣開始傳來細微的麻癢,那是血肉在強效靈藥催動下頑強生長的征兆。然而,臟腑間的震蕩與靈力幾近枯竭的虛浮感,卻非短時可愈。他步履沉穩(wěn),臉色卻比離開時更加蒼白幾分,唯有一雙幽深的眼眸,在暮色中亮得驚人,沉淀著山坳深處的死寂、封印平臺的滄桑,以及南宮婉那俯瞰塵寰的冰冷目光。
推開靜室的石門,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夾雜著塵土氣息撲面而來。狼藉早已收拾干凈,地面龜裂的痕跡也被靈力撫平,只余下空曠與冷清。他需要調息,需要時間消化此行所得,更需要將那瓶如同烙印般的雪蟾生肌丹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恢復力量。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就在他踏入靜室,石門尚未完全關閉的瞬間——
“韓師弟,任務歸來了?聽聞你接了個乙級的清剿妖患任務,黑石嶺那地方可不簡單,師弟初入筑基便敢孤身前往,這份膽氣,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币粋€帶著明顯笑意的聲音,如同貼著門縫鉆入,突兀地打破了聽松居的寂靜。
韓墨羽動作微頓,緩緩轉身。
暮色籠罩的院中古松下,不知何時已立著一人。來人身材挺拔,著一身與韓墨羽制式勁裝相似卻更為精致、領口袖口繡著暗金云紋的深紫色內門弟子袍服。面容算得上俊朗,只是眉宇間那股刻意收斂卻依舊透出的倨傲,以及微微上揚的唇角勾勒出的虛偽笑意,如同精心描繪的面具。正是當日入門大典時,于高臺之上與幾位核心弟子談笑風生、曾向韓墨羽投來審視目光的林嘯天!
他身后,還跟著兩名同樣身著紫紋袍服的內門弟子,氣息沉凝,皆是筑基中期修為,此刻如同哼哈二將般侍立左右,看向韓墨羽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原來是林師兄。”韓墨羽面色平靜,依足禮數(shù)微微拱手,聲音聽不出喜怒,“僥幸歸來,些許微末任務,不敢當師兄贊譽。”他心中警鈴微鳴。林嘯天,核心弟子,筑基后期修為,背景深厚。此人此刻現(xiàn)身,絕非寒暄問候那般簡單。
“誒,師弟過謙了!”林嘯天笑容更盛,負手踱步上前,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在韓墨羽略顯蒼白的臉上和右臂刻意遮掩卻依舊能看出包扎痕跡的位置掃過,“乙級任務,斬殺變異妖獸,查明魔氣根源,這可不是‘微末’二字能形容的功績。師兄我當年初入筑基時,可沒這份膽魄和本事?!?/p>
他語氣溫和,仿佛真在夸贊后進,但字里行間那股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以及刻意點出“魔氣根源”的試探意味,昭然若揭。
“聽聞師弟在黑石嶺遭遇了些兇險,還受了點小傷?”林嘯天話鋒一轉,目光落在韓墨羽右臂,“做師兄的,本該早些來看望。正好今日得閑,又見師弟似乎氣息未復,想來是激斗之下靈力損耗過劇,根基略有浮動?這筑基初期的靈力運轉與穩(wěn)固,最是緊要,稍有差池,恐影響日后道途啊?!?/p>
他頓了頓,臉上笑容依舊,眼神卻陡然銳利了幾分,如同盯上獵物的鷹隼:“師兄不才,于筑基一道浸淫多年,自認還有些心得。左右無事,不如…你我?guī)熜值芏耍聢銮写枰欢??師兄也好就近觀察,為師弟你‘指點’一二,穩(wěn)固根基,以免留下隱患。如何?”
“指點”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那兩名隨行弟子嘴角已忍不住勾起一絲看好戲的弧度。
圖窮匕見!
韓墨羽心中冷笑。什么探望,什么指點,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借口!這林嘯天,分明是得知他完成任務歸來,且狀態(tài)不佳,特意前來試探!試探他韓墨羽在黑石嶺究竟得了什么機緣?試探他這新晉筑基的真實戰(zhàn)力幾何?更重要的,是要借“切磋”之名,行打壓之實,在這聽松居門前,在所有可能暗中關注的目光下,給他這個剛剛嶄露頭角的新人一個深刻的下馬威!讓他認清自己在內門食物鏈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