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愁澗邊緣,夜風(fēng)嗚咽如泣。巨大的自爆深坑如同大地猙獰的傷口,彌漫著焦糊、劇毒與濃烈到化不開的怨魂腥臭。沖擊波肆虐后的谷地一片狼藉,碎石嶙峋,古木斷折,殘枝敗葉在風(fēng)中打著旋。
韓墨羽踉蹌著站在深坑邊緣,身形搖搖欲墜。深灰色勁裝早已化作襤褸血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遍布傷痕的輪廓。裸露的皮膚上,一道道被劇毒侵蝕的紫黑色斑痕如同丑陋的烙印,正傳來陣陣灼燒般的刺痛與深入骨髓的麻痹。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劇痛,喉頭不斷涌上腥甜的鐵銹味。
他低頭,看著胸前那枚沉寂的玉佩。光華盡斂,觸手冰涼死寂,再無半分之前的靈性。連續(xù)兩次強(qiáng)行激發(fā),抵御陰羅宗烙印與怨魂鬼臉,已耗盡了它最后的力量。識(shí)海中,青銅殘片散發(fā)的溫潤光暈也黯淡了許多,傳遞出一種近乎枯竭的疲憊感。心口殘燈的燈焰更是微弱如風(fēng)中殘燭,淡金色的光芒幾乎難以察覺。
代價(jià)慘重!
然而,幽深的眼眸中,沒有半分劫后余生的軟弱,只有一片比鬼愁澗更深沉的冰冷與決絕!他緩緩抬起染血的手,五指深深插入被爆炸高溫灼烤得滾燙的泥土中,攥緊。指尖傳來的劇痛,讓他混亂的思緒強(qiáng)行凝聚。
此地不可久留!
鬼影雖死,但自爆的動(dòng)靜太大!那恐怖的怨魂波動(dòng)和劇毒氣息,如同黑夜中的烽火!無論是陰羅宗的后續(xù)殺手,還是林嘯天、周墨一系的爪牙,甚至是被驚動(dòng)的宗門執(zhí)法隊(duì),都可能在下一刻出現(xiàn)!以他如今油盡燈枯的狀態(tài),任何一方都足以將他碾死!
“走!”韓墨羽咬牙,強(qiáng)提一口殘存的混沌靈力,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四肢百骸的劇痛。他目光掃過深坑中心那幾片焦黑的衣甲碎片,尤其是那片印著滴血鬼爪圖案的殘布。那圖案扭曲猙獰,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與邪異,絕非七玄門之物!
鬼影臨終怨念中的“周墨…陰羅宗…不會(huì)放過你…”如同毒蛇的低語,在腦中回蕩。
他不再猶豫,猛地將那片印有滴血鬼爪的殘布撕下,塞入懷中貼身藏好!這是唯一的物證!
做完這一切,他不再看那深坑一眼,轉(zhuǎn)身便朝著鬼愁澗深處那片終年不散的濃郁云霧沖去!《流風(fēng)回雪步》已無力施展,他只能憑借強(qiáng)大的意志力,拖著殘破之軀,在亂石與斷木間跌跌撞撞地奔逃!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留下斑駁的血腳印。
身后的深坑,怨魂的尖嘯似乎仍未完全平息,在夜風(fēng)中飄蕩,如同索命的號(hào)角。
韓墨羽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鬼愁澗翻涌的濃霧之中。
咻!咻!咻!
三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深坑邊緣的陰影里。他們身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緊身黑衣,臉上覆蓋著毫無表情的慘白面具,只露出一雙雙冰冷、毫無生氣的眼睛。氣息陰冷而內(nèi)斂,赫然都是筑基中期修為!正是陰羅宗培養(yǎng)的“血魂衛(wèi)”!
為首一人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捻起一點(diǎn)沾染著韓墨羽紫黑色毒血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看了看深坑中心鬼影自爆的殘跡,以及地上那被撕扯后留下的布片痕跡。
“鬼影死了…自爆?!北涞穆曇魪拿婢呦聜鞒?,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標(biāo)…重傷逃逸。殘留氣息…指向鬼愁澗。”
另一名血魂衛(wèi)聲音嘶?。骸白??鬼愁澗乃天然迷障,神識(shí)受限,且有上古殘留禁制,兇險(xiǎn)異常?!?/p>
為首血魂衛(wèi)沉默片刻,目光投向韓墨羽消失的方向,那翻涌的濃霧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
“目標(biāo)身負(fù)重傷,生機(jī)微弱,逃入此地,十死無生?!彼従徠鹕恚叭?,主人有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目標(biāo)身上…有圣物氣息。”
“進(jìn)!”冰冷的聲音下達(dá)命令。
三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毫不猶豫地射入鬼愁澗那濃郁得化不開的云霧之中,瞬間消失不見。
鬼愁澗內(nèi)。
濃霧粘稠如漿,隔絕了光線,也極大地壓制了神識(shí)的探查范圍。腳下是濕滑冰冷的巖石和深不見底的裂隙,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瘴氣和某種令人心神不安的低語。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韓墨羽不知道自己奔逃了多久。劇烈的傷痛和毒素的侵蝕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吞噬著他的體力與意志。視線開始模糊,耳畔嗡嗡作響,肺部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煦珈`力早已枯竭,青銅片與殘燈沉寂,玉佩冰涼。他全憑著一股刻骨的仇恨與求生的本能,機(jī)械地挪動(dòng)著腳步。
就在他幾乎要徹底倒下,意識(shí)沉入黑暗時(shí)——
嗡!
胸前那枚沉寂的玉佩,突然極其微弱地震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