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cè)氪罅执鍟r,林言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印象中那個貧瘠、安靜的小村莊煥然一新。泥濘的土路被平整的石板路取代,路兩旁不少低矮破舊的土坯房變成了嶄新的磚瓦房,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甚至多了幾個石凳和一張石桌,幾個衣著光鮮、面色紅潤的老人正坐在那里悠閑地聊著天。村子里還隱隱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氖┕ぢ?,顯然還有房屋在建設(shè)中。
馬車剛一停下,就有眼尖的村民認(rèn)出了林言。
“呀!是林言回來了!”一聲呼喊,仿佛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了漣漪。
村民們紛紛從屋里、田邊涌了過來,臉上洋溢著熱情甚至可以說是殷勤的笑容,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林言回來啦!長高了,更精神了!”
“在學(xué)院里學(xué)習(xí)辛苦吧?”
“多虧了你啊林言,咱們村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
七嘴八舌的問候和夸贊撲面而來,熱情得讓林言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著一張張熟悉又略帶陌生的臉龐,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感激,但也夾雜著一些更復(fù)雜的、他一時看不分明的情緒。
林言微笑著應(yīng)酬,從馬車上搬下在諾丁城購買的糖果和點(diǎn)心分發(fā)給圍過來的孩子們,又給幾位年長的老人送上了特意準(zhǔn)備的軟和點(diǎn)心。孩子們歡呼雀躍,大人們則連聲道謝,場面一時熱鬧非凡。
好不容易分完了禮物,婉拒了幾戶人家“回家吃飯”的邀請,林言提著給村長林大牛準(zhǔn)備的茶葉和禮物,朝著記憶中的村長家走去。
越靠近村長家,周圍的喧囂似乎漸漸沉淀下來。村長家的房子也翻新過了,雖然不算氣派,但也是結(jié)實(shí)的青磚房,比起以前好了太多。
剛走到院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里面就猛地傳出一聲熟悉的、因極度憤怒而顫抖的咆哮:
“滾!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還有沒有良心?!我們大林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家家戶戶能起新屋、吃飽穿暖,靠的是誰?靠的是林言那孩子無私拿出來的金瘡藥秘方!”
是林大牛村長的聲音。
林言的腳步瞬間頓住,停在院門外。
“他一個孩子,爹媽都沒了,就靠著這點(diǎn)分成當(dāng)學(xué)費(fèi)和生活費(fèi)!他才拿兩成!兩成??!我林大牛摸著良心說,這都給少了!你們現(xiàn)在倒好,看人家孩子長時間不在村里,就動了歪心思,想把他的那份都吞了?你們還是不是人?!給我滾!我林大牛沒你們這種忘恩負(fù)義的鄉(xiāng)親!”
緊接著,院里傳來一陣推搡和雜亂的腳步聲,以及幾聲悻悻的、低聲的辯解。
“村長,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
“就是覺得他畢竟沒出力……”
“那么多錢,他一個孩子也花不完……”
“閉嘴!滾!”林大牛的怒吼再次響起。
院門“哐當(dāng)”一聲從里面被猛地推開,三四個中年漢子被面色鐵青、氣喘吁吁的林大牛連推帶搡地趕了出來。他們個個臉上帶著羞慚和不忿,低著頭,嘴里還嘟囔著什么。
一出門,幾人正好撞見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林言。
空氣瞬間凝固了。
那幾個村民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眼神躲閃,不敢與林言對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支支吾吾地喊了聲“林言回來了”,便灰溜溜地快步走開了。
林大牛也看到了林言,臉上的怒容瞬間僵住,轉(zhuǎn)而變成了巨大的尷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他張了張嘴,有些無措:“言…言小子?你…你怎么突然回來了?也沒捎個信……”
林言看著眼前這位長輩,一年不見,顯得滄桑了些許,但精神頭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足,只是此刻被氣得臉色通紅,眼角眉梢?guī)еv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