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的春風不僅吹化了永定河的冰層,更將一股灼熱的氣息從西山帶往四面八方。鋼鐵與電波構成的脈搏,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速度,將新秩序的震顫傳遍了北直隸,乃至更遙遠的地方。
河口集,這個昔日里只是商旅歇腳的普通集鎮(zhèn),如今已成了名副其實的“未來之窗”。鐵路的終點站就設在這里,每日吞吐著南來北往的貨物與人流。車站旁,一座三層樓高的“西山商貿大廈”拔地而起,底層是貨物交割的市場,二層是電報局和商務洽談室,頂層則是一家對外營業(yè)的“蒸汽餐廳”,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可以俯瞰整個車站和部分廠區(qū)的景象。
此刻,大廈二層的電報局內人滿為患。來自山西、江南、甚至湖廣的商賈們擠在柜臺前,焦急地等待著。他們手中攥著的,不再是傳統(tǒng)的書信,而是一張張印著格子、寫滿數字的電報紙。
“王掌柜,您的回電!”一個年輕的報務員高聲喊道。
一位微胖的晉商立刻擠上前,接過紙條,看著上面譯出的“生絲五百擔已裝車,三日后抵河口集”,臉上瞬間笑開了花。他轉身對同伴感慨:“神乎其技!老夫昨日才將詢價發(fā)出,今日江南的回音就到了!這比派人騎馬送信,快了何止十倍!這生意,做得!”
不遠處,幾個身著儒衫、卻面露糾結之色的江南士子,正望著墻上懸掛的巨幅《大明坤輿略圖》發(fā)呆。地圖上,一條醒目的紅線從西山延伸至河口集,旁邊標注著“西山鐵路(已通車)”,更有數條虛線指向宣府、大同,標注著“在建”或“規(guī)劃”。
“顧兄,你看這……”一個年輕士子低聲對同伴道,“這林楓,當真是在行‘格物致知’之事?這鐵路、電報,若真能利國利民,我等先前在書院對其口誅筆伐,是否……有失偏頗?”
那被稱作顧兄的士子沉默良久,才嘆了口氣:“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此番受張?zhí)烊缦壬皝恚娝?,確實……震撼人心?;蛟S,圣人之道,未必只有詩書禮樂一途。”
這種思想的悄然轉變,發(fā)生在每一個親臨西山的訪客心中。他們帶來的,是外界的質疑與好奇;他們帶走的,是難以言喻的震撼,以及一顆顆被新事物攪動得不再平靜的心。
然而,繁榮的景象之下,暗影始終如影隨形。
西山鎮(zhèn),守備府地牢。
趙勝面無表情地看著刑架上那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細作。此人三日前試圖混入新建成的西山第二發(fā)電廠,身上搜出了火油和引信。
“是楊嗣昌的人,還是范家的狗?”趙勝的聲音冷得像冰。
那細作啐出一口血沫,獰笑道:“趙將軍,何必明知故問?西山逆天而行,私造禁器,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誅之!你們蹦跶不了幾天了……”
趙勝眼中寒光一閃,正要繼續(xù)用刑,一名親兵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趙勝臉色微變,揮手讓人將細作帶下去,自己快步走向伯府。
“伯爺,剛收到的消息?!壁w勝將一份譯電放在林楓面前,“宣府總兵楊國柱派人密報,朝廷已下密旨,命薊遼總督暗中調兵,以‘秋操’為名,向順義、昌平一帶移動。同時,漕運總督衙門已下令,嚴查所有運往西山的‘違禁’物資,特別是硫磺、硝石和大型木材。”
林楓看著電文,臉上看不出喜怒。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這么直接。
“楊國柱那邊態(tài)度如何?”林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