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六月初五。
西山別院東南角,一座新落成的寬敞院落前,人頭攢動。不同于工坊區(qū)的喧囂,也不同于校場的肅殺,此處的氣氛帶著一種好奇與莊重交織的意味。院門上方,懸掛著一塊嶄新的木匾,上面是林楓親筆題寫的三個大字——格物院。
林楓站在院門前,身后是王鐵柱、陳文淵、趙勝等核心骨干,以及幾十名被挑選出來的少年和年輕工匠。這些少年大多是被收養(yǎng)的孤兒,或是早期跟隨林楓的工匠子弟,眼神清澈而充滿渴望。
“今日,西山格物院,正式開院!”林楓的聲音清朗,回蕩在眾人耳邊,“何為格物?窮究事物之理也!在這里,我們不只學手藝,更要明白手藝背后的道理!”
他環(huán)視著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你們可能會問,打鐵便打鐵,造銃便造銃,為何要學這些看似無用的道理?”
林楓指向不遠處轟鳴的水力工坊:“若無格物之理,我們便不知水流之力何以驅(qū)動巨輪,不知杠桿齒輪何以省力傳動,只能憑經(jīng)驗摸索,事倍功半!”
他又指向寨墻上那門“鎮(zhèn)北一號”火炮:“若無格物之理,我們便不知火藥燃燒何以產(chǎn)生巨力,不知彈道何以彎曲,只能靠蒙靠猜,如何能造出更犀利的火器,保家衛(wèi)國?”
“格物之理,便是將這世間萬物的規(guī)矩找出來,為我們所用!”林楓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染力,“掌握了它,我們便能造出更省力的工具,更堅固的房屋,更鋒利的刀劍,甚至……日行千里的車,翱翔九天的翼!”
少年們聽得目眩神迷,呼吸都急促起來。就連王鐵柱等老人,也覺心胸開闊,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眼前緩緩打開。
“從今日起,你們上午識字、學算數(shù),下午由我和陳先生,以及各位老師傅,傳授格物基礎(chǔ)與工匠技藝?!绷謼餍剂烁裎镌旱囊?guī)矩,“每旬考核,優(yōu)者賞,劣者勉。凡有所成者,西山必不吝重賞,授予重任!”
陳文淵上前一步,他如今不僅是文書,更被林楓委以格物院“院監(jiān)”之職,負責基礎(chǔ)文化教學。他展開一卷章程,朗聲道:“格物院首期,設(shè)‘機械’、‘冶金’、‘火藥’、‘算數(shù)’四科。首重品德,次重學業(yè)……”
格物院的成立,是林楓在肅清內(nèi)奸、整飭紀律后,采取的又一關(guān)鍵舉措。他深知,技術(shù)可以領(lǐng)先一時,但若沒有源源不斷的人才作為根基,西山的優(yōu)勢終將耗盡。唯有將知識系統(tǒng)化、傳承下去,才能形成真正的文明火種。
就在格物院開院的同一天,西山的第一份內(nèi)部刊物——《西山格物初編》的刻印本,也分發(fā)到了各個小隊正和工坊管事手中。上面用淺白的語言,配以簡圖,講解了杠桿、滑輪、浮力等最基礎(chǔ)的物理原理,以及標準化生產(chǎn)、質(zhì)量管理的重要性。
起初,不少粗通文字的老兵和工匠對此不以為然,覺得是東家“讀書人的玩意兒”。
水力鍛錘工坊內(nèi),工匠頭李老蔫正對著時快時慢的鍛錘發(fā)愁?!斑@破錘子,脾氣時好時壞!準是水輪軸套又磨偏了!”
王鐵柱拿著《格物初編》走過來,指著“杠桿與齒輪”的圖示:“老蔫你看,這根副連桿角度太死,不會分擔力道?!彼麕еそ痴{(diào)整銷子,只是微小的改動,鍛錘立刻節(jié)奏分明地運轉(zhuǎn)起來。
李老蔫看著順暢的鍛錘,又看看那本小冊子,眼神徹底變了:“這讀書人的玩意兒…還真有點門道!”
類似的轉(zhuǎn)變在各處發(fā)生:
弩箭隊的老射手理解拋物線原理后,調(diào)整望山更加精準;
布置電雷的夜不收掌握電路知識后,陷阱更加隱蔽刁鉆;
槍管工匠運用標準化概念后,零件互換性大幅提升。
知識的魅力,如同涓涓細流,開始悄無聲息地浸潤著西山的每一個角落。當人們明白了“為什么”,完成“是什么”時就多了思考和創(chuàng)造的可能。
西山別院以北百里,莽古爾泰大營。
“廢物!一群廢物!”
鑲紅旗固山額真莽古爾泰,將手中的密報狠狠摔在面前探子的臉上。密報顯示西山內(nèi)部完成清洗,防守嚴密如鐵桶,更傳來自行造出火炮的消息。
“額爾克圖那個蠢貨,把漢軍旗的火炮都丟給了南蠻子!”莽古爾泰煩躁地踱步,“如今倒好,讓他們反過來用炮指著我們了!”
“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五日內(nèi),必須抵達西山外圍!”莽古爾泰眼中兇光畢露,“本額真倒要看看,是他的炮利,還是我鑲紅旗勇士的刀快!”
戰(zhàn)爭的陰云,隨著莽古爾泰的決斷,以更快的速度向西山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