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六月初八。
西山別院以北六十里,鷹嘴崖哨塔。
哨長老兵王瘸子瞇著僅存的右眼,將單筒望遠鏡死死抵在眼眶上。遠處地平線上揚起的塵土如同不斷擴散的陰云,即便隔著近二十里,那沉悶如雷的馬蹄聲也已隱約可聞。
“點狼煙!三柱!紅色旗!”王瘸子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年輕的哨兵手腳麻利地將浸透油脂的柴捆投入烽火臺,濃黑的狼煙筆直升起。同時,一面巨大的紅色三角旗被升上旗桿頂端,在燥熱的山風中獵獵作響。
三柱狼煙,紅色旗——這代表著發(fā)現(xiàn)建虜主力,兵力超過一千,正向西山方向急速推進!
幾乎在狼煙升起的瞬間,西山北麓連綿的山脊上,七八處烽燧相繼響應,一道道黑色煙柱接連騰空,如同一條蘇醒的巨龍,向著西山別院的方向迅速傳遞著警報。
“來了……到底還是來了……”王瘸子喃喃自語,放下望遠鏡,露出手心里攥出的冷汗。他這條殘命是林楓從亂葬崗救回來的,此刻望著那遮天蔽日的塵頭,心中沒有恐懼,只有一股與西山共存亡的決絕。
……
西山別院,指揮所。
“報——!北面鷹嘴崖烽火傳訊,三柱黑煙,紅旗!建虜主力已過黑水河,距此不足六十里!”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奔跑后的急促,打破了指揮所內凝重的寂靜。
沙盤前,林楓、趙勝、陳文淵,以及韓徹留下的副將張嵩,目光瞬間聚焦在北面那條代表黑水河的藍色絲線上。
“六十里,全是騎兵,最晚明日午時,前鋒必至隘口之下?!壁w勝沉聲道,手指重重按在沙盤上代表西山主隘口的位置。他手臂上的傷尚未痊愈,但眼神銳利如昔。
張嵩眉頭緊鎖:“莽古爾泰這是不顧一切,想要速戰(zhàn)速決了。三千鑲紅旗精銳,即便我們據(jù)險而守,壓力也非同小可?!?/p>
林楓沒有說話,目光掃過沙盤上己方的防御布置。主隘口由趙勝負責,配備“鎮(zhèn)北一號”火炮一門,燧發(fā)槍四十支,弩手五十,輔兵一百;左右兩翼險要處由張嵩帶來的邊軍老兵和西山戰(zhàn)兵混合防守;后山一線天則由王老三的夜不收和部分弩手警戒??偙Σ坏桨税伲軕?zhàn)之兵僅五百余。
敵我兵力對比接近六比一,且敵軍全是機動力強的騎兵。
“按預定方案,各自就位?!绷謼鞯穆曇舸蚱屏顺聊届o得聽不出一絲波瀾,“趙統(tǒng)領,正面交給你了?;鹋诓坏絻砂俨絻龋辉S開火。燧發(fā)槍隊,專打軍官和旗手。”
“末將明白!”趙勝抱拳,轉身大步離去,甲葉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