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4章 鐵流奔涌（第1頁）

崇禎四年的初夏，當朝廷的密旨和漕運的封禁令還在官僚體系中層層傳遞時，西山的鋼鐵洪流已經(jīng)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起來。整個西山鎮(zhèn)仿佛一臺開足馬力的蒸汽巨獸，每一個齒輪都在高速運轉，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河口集的鐵路貨場成了這場大進軍的前沿指揮部。巨大的蒸汽起重機發(fā)出“嗚嗚”的汽笛聲，將成噸的鋼軌、枕木和預制橋構件吊裝到平板車上。一列列滿載物資的火車如同鋼鐵長龍，晝夜不停地向著西北方向的居庸關挺進。鐵路沿線，新設立的工棚連綿不絕，數(shù)以千計的工人在工程師的指揮下，分段同時施工，遇山開鑿，遇水架橋，硬生生在崎嶇的燕山山脈中開辟出一條鋼鐵通道。

王鐵柱已經(jīng)半個月沒回過家了，他吃住都在前線指揮所，嗓子因為終日呼喊而變得嘶啞?！翱?！再快！水泥！這邊需要水泥！”“測量隊！重新校準這段坡度！大人說了，誤差不能超過千分之三！”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但精神卻異?？簥^。每一個技術難題的攻克，每一里鐵軌的向前延伸，都讓他感受到一種創(chuàng)造的快意。他手下那些原本只懂打鐵的工匠，如今已經(jīng)能看懂復雜的工程圖紙，熟練地操作著水準儀和經(jīng)緯儀，成了真正的工程技術人員。

與此同時，在西山衛(wèi)的校場上，一場全新的軍事變革也在同步進行。趙勝站在觀禮臺上，看著下方新組建的“快速反應旅”進行合成演練。這支部隊完全顛覆了傳統(tǒng)明軍的編制，它以連為基本作戰(zhàn)單元，每個連都配備了最新的后裝線膛槍、輕型迫擊炮，以及最重要的——三臺蒸汽驅動的“鐵甲車”。

這些“鐵甲車”與之前救援林楓時的原型車已不可同日而語。它們有著更加流線型的傾斜裝甲，炮塔上裝備著一門37毫米速射炮和一挺轉管機槍，采用履帶式行進系統(tǒng)，雖然最大時速只有十五公里，但其跨越壕溝、突破障礙的能力，以及對步兵無與倫比的沖擊力和防護力，足以在這個時代的戰(zhàn)場上形成碾壓之勢。

“第一連，沿鐵路線側翼迂回，火力掩護！”

“第二連，鐵甲車正面突擊，撕開防線！”

“炮兵隊，坐標xxx，xxx，三輪急促射！”

命令通過新配發(fā)的野戰(zhàn)電話迅速傳達到各作戰(zhàn)單位。只見三臺鐵甲車噴吐著黑煙，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率先向模擬的“敵陣”發(fā)起沖擊。速射炮精準地點掉了遠處的“火力點”，轉管機槍潑灑出的彈雨將“敵軍”壓得抬不起頭。緊隨其后的步兵們以散兵線推進，動作干凈利落，手中的后裝步槍進行著精準的間歇射擊。

校場另一端，一隊騎兵（主要由歸附的蒙古馬和繳獲的建虜戰(zhàn)馬組成）正在進行適應性訓練。但他們扮演的角色不再是沖鋒陷陣的主力，而是偵察、側翼騷擾和追擊潰敵?？粗切┺Z鳴的鋼鐵怪物，許多老騎兵的臉上都流露出復雜的神色，既有對傳統(tǒng)的眷戀，更有對未來的茫然與敬畏。

“伯爺，按照這個進度，再有一個月，‘快反旅’就能形成戰(zhàn)斗力?！壁w勝向悄然來到校場的林楓匯報，語氣中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屆時，依托鐵路機動，這支部隊可以在十二個時辰內(nèi)投送到居庸關前線。末將敢斷言，朝廷調集的那些營兵，絕無可能擋住我們一次完整的沖擊?！?/p>

林楓點了點頭，目光卻越過校場，投向更北方?！拔覀兊膶κ?，不止是朝廷。居庸關外，皇太極的探馬活動也越來越頻繁。他是在觀望，等著我們和朝廷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

“伯爺?shù)囊馑际恰?/p>

“加快進度?！绷謼鞯恼Z氣不容置疑，“鐵路，必須在朝廷完成兵力集結前，通到居庸關下。軍隊，也要做好同時應對兩線作戰(zhàn)的準備。我們要用絕對的力量告訴所有人，無論是內(nèi)部的腐朽勢力，還是外部的豺狼，膽敢阻擋時代車輪的，都只有一個下場——”

他的話音未落，遠處一列試車的火車拉響了汽笛，高亢尖銳的聲音撕裂長空。

就在西山這架戰(zhàn)爭機器全力開動的同時，一封來自宣府總兵楊國柱的密電，被送到了林楓手中。電文內(nèi)容簡短卻沉重：

【京營三大營異動，疑有精銳偽裝潛入薊鎮(zhèn)。漕運斷絕，南方硝石硫磺渠道盡毀。望伯爺早做決斷，遲恐生變。楊。】

決斷的時刻，正在以比所有人預想更快的速度逼近。

林楓將電文攥在手中，目光再次掃過眼前熱火朝天的校場和遠方隱約可見的鐵路工地。鋼鐵在奔流，力量在凝聚。他知道，當這積蓄已久的力量最終爆發(fā)時，必將石破天驚，徹底改寫這片土地的命運。

他轉身對趙勝和王鐵柱（通過野戰(zhàn)電話）同時下達了命令：

“通知下去，取消所有休假。鐵路建設，實行三班倒，人歇工不歇！”

“全軍進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快反旅’前出至河口集待命！”

“是！”兩人毫不猶豫地領命，聲音透過話筒和空氣，帶著鐵與火的灼熱。

西山的鋼鐵脈搏，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速度，強勁地搏動起來。戰(zhàn)爭的陰云，已然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