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十二月初一。
西山鎮(zhèn),新劃出的“一號實驗場”內(nèi),人聲鼎沸,與凜冽的寒風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座臨時搭建的高臺上,林楓披著厚重的毛呢大衣,俯瞰著下方熱火朝天的景象。他的身旁,王鐵柱、陳文淵、顧炎武以及格物院遴選的幾名優(yōu)秀學員肅然而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那兩條平行延伸、閃爍著冷硬金屬光澤的“鐵龍骨”之上。
“伯爺,萬事俱備,只等您下令了!”王鐵柱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他粗糙的大手緊緊攥著一面紅色的令旗。
林楓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臺下那些既緊張又興奮的工匠和士兵們,沉聲道:“開始吧。”
王鐵柱深吸一口氣,猛地揮下令旗,用盡平生力氣嘶吼:“啟動——‘鐵駑馬’!”
“嗚——?。?!”
一聲尖銳嘹亮、迥異于任何已知獸吼的汽笛聲,如同沉睡巨龍的咆哮,驟然撕裂了冬日的天空!伴隨著這聲宣告新時代的嘶鳴,一股濃白的蒸汽從場地盡頭的一個鋼鐵怪物頭頂噴涌而出。
那是一個有著巨大驅動輪和復雜連桿結構的蒸汽機車頭,它被工匠們敬畏地稱為“鐵駑馬”。在無數(shù)道混雜著期待、恐懼與好奇的目光注視下,這臺凝聚了西山最高工業(yè)成就的造物,鍋爐內(nèi)的壓力攀升到了臨界點。巨大的飛輪開始緩慢而堅定地轉動,通過精密的曲軸連桿,將澎湃的動力傳遞給車輪。
“動了!動了!”人群中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驚呼。
只見那沉重的“鐵駑馬”發(fā)出一陣尖嘯的汽笛聲,車身微微一顫,驅動輪在與鐵軌的摩擦中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隨即,它開始動了!起初緩慢得如同蝸牛,但伴隨著蒸汽有節(jié)奏的噴吐,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速度逐漸加快,堅定地沿著那兩條筆直的鐵軌,向前駛去!
車輪碾過鋼軌接縫處,發(fā)出“哐當、哐當”富有韻律的聲響,這聲音聽在眾人耳中,比任何仙樂都更令人心潮澎湃。它拉動著后面三節(jié)滿載著煤炭和石料的平板車廂,展示著遠超任何騾馬隊的力量與耐力。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王鐵柱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眼圈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只有他知道,為了這“哐當”一聲,他和工械營的工匠們熬了多少個日夜,經(jīng)歷了多少次失敗。僅僅是達到讓車輪既不脫軌又能順暢轉動的輪緣與軌距配合公差,就讓他們幾乎愁白了頭。
林楓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他看得更遠。這短短一里地的實驗線路,只是一個開始。他轉向身邊一個年輕的格物院學員,問道:“數(shù)據(jù)記錄如何?”
那學員激動地捧著筆記本,聲音發(fā)顫:“回…回伯爺,均記錄下來了!牽引力、耗煤量、速度變化……與‘知微’先生推演的數(shù)據(jù),誤差在百分之五以內(nèi)!”
實驗場外圍。一些被允許遠遠觀看的本地鄉(xiāng)民和屯墾士兵,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
一個老漢拄著鋤頭,張大了沒幾顆牙的嘴,喃喃道:“額滴娘咧……這,這真是鐵做的馬?不吃草料,光喝水和黑石頭,就能拉動這么老多東西?這怕是魯班爺下凡了吧?”
他身旁的兒子,一名西山衛(wèi)的年輕士兵,則挺起胸膛,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解釋道:“爹,這叫火車!是伯爺帶著王大師傅他們造出來的神物!以后咱們的糧草、大炮,用這家伙來拉,一天就能從西山跑到河口集來回好幾趟!建虜騎馬都攆不上!”
那老漢渾濁的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他看著那噴吐白煙的鋼鐵長龍,又看了看遠處西山鎮(zhèn)方向林立的煙囪,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到,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正在發(fā)生著何等天翻地覆的變化。
與此同時,格物院深處一間戒備森嚴的實驗室內(nèi),氣氛同樣緊張。
這里沒有蒸汽機的轟鳴,只有細微的電流滋滋聲和齒輪轉動的咔嗒聲。幾名年輕學員在一位教習的指導下,正圍著一臺結構精密的木盒裝置忙碌著。木盒正面是一排刻著字母和數(shù)字的黃銅按鍵,側面則引出一根被多層桐油桑皮紙包裹的粗銅線,連接到一個纏繞著大量漆包銅線的鐵芯線圈上。
這便是“閃電信使”的終端——電報機。
“檢查電極接觸!”
“電磁鐵回路確認通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