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0章 將計就計（第1頁）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東宮內(nèi)的氣氛也壓抑到了極點。太子蕭景琰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在破曉時分再次加劇，一度嘔出帶著黑絲的穢物，陷入完全昏迷。程太醫(yī)施針用藥，忙得滿頭大汗，最終疲憊地搖頭，對守在一旁眼眶通紅的蘇婉如和面色鐵青的趙懷安低聲道：“殿下脈象紊亂，邪毒已侵入臟腑……若再找不到毒源和解法，只怕……熬不過三日?！?/p>

這話如同驚雷，炸得蘇婉如幾乎站立不穩(wěn)，趙懷安拳頭緊握，骨節(jié)發(fā)白。消息被嚴密封鎖在東宮內(nèi)部，但絕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無聲蔓延。

就在這山窮水盡之際，林夙那間偏僻的廡房門被輕輕叩響。來者是蕓娘安排的那個市井漢子，他去而復返，帶來一個用生命換來的小紙卷。林夙急切地展開，上面是蕓娘熟悉的娟秀字跡，言簡意賅，卻字字驚心：

“郎中斷言，粥、藥渣內(nèi)均混有極微量的‘夢羅散’。此毒前朝宮廷禁藥，無色無味，取自西南瘴癘之地一種罕見藤蔓之花。微量長期服用，可致人精神恍惚、體虛力乏、喜怒無常，狀似癆病或心疾。若劑量加大或遇特定引子（如烈酒、某些活血香料），則毒性爆發(fā)，頃刻間可損人心脈，嘔血而亡。解法：需立即停毒，并以‘七葉蓮’為主藥解毒，輔以清心靜養(yǎng)。七葉蓮唯太醫(yī)院藥庫或有秘藏，宮外難尋?！?/p>

夢羅散！太醫(yī)院禁藥！

林夙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對方竟動用如此陰毒隱秘的藥物，這是不僅要毀掉太子的聲譽，更是要他的命！而且手段如此刁鉆，若非機緣巧合查到藥渣，幾乎無人能識破！

時間只剩下三天！不僅要拿到解藥七葉蓮，更要在這之前拿到如月下毒的鐵證，否則即便救醒太子，也無法向皇帝交代，更無法反擊幕后黑手！

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行動！

林夙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腦中飛速盤算，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逐漸成形——將計就計！既然如月以為自己的陰謀得逞，太子命不久矣，那何不讓她繼續(xù)“成功”下去？讓她放松警惕，讓她自己露出馬腳！

他立刻開始了緊鑼密鼓的部署。

第一步，他必須確保太子的安全，爭取時間。他再次秘密聯(lián)系了程太醫(yī)。他不能露面，只能通過絕對信任的小卓子傳遞信息。他讓程太醫(yī)想辦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太子日常所用的飲食、藥物全部替換成絕對安全的新備之物，并對外嚴格保密，營造出太子依舊在服用原有飲食的假象。同時，他懇請程太醫(yī)，無論如何，想辦法先穩(wěn)住太子的性命，哪怕是用一些虎狼之藥吊住一口氣。

程太醫(yī)接到消息，雖驚疑于林夙如何得知“夢羅散”之名，但眼見太子危在旦夕，也顧不得許多，只能選擇相信。他借口需用更猛烈的藥劑，親自帶人重新熬制了湯藥，并將東宮小廚房暫時接管，所有供給太子的膳食都由他指定的親信徒弟經(jīng)手。

第二步，他需要統(tǒng)一東宮內(nèi)部核心人員的行動。他冒險寫了兩張字條，分別傳遞給蘇婉如和趙懷安。給蘇婉如的紙條上寫著：“殿下病重，乃如月下毒所致，證據(jù)已在握。請姐姐配合，對外表現(xiàn)出絕望慌亂之態(tài)，尤其在那如月面前。留意她一切舉動?！苯o趙懷安的則更簡短：“如月乃奸細，欲害殿下。安兄稍安勿躁，聽我信號，準備擒賊。”

蘇婉如接到紙條，雖心中驚濤駭浪，但她素來沉穩(wěn)，立刻明白了林夙的意圖。她強壓下對太子病情的擔憂和對如月的憤怒，開始在人前，尤其是在如月能觀察到的時候，表現(xiàn)得六神無主，時常偷偷垂淚，對著昏迷的太子喃喃自語“殿下若有不測，奴婢也不活了”之類的話。

趙懷安則是另一番反應。他性格剛直，得知真相后恨不得立刻去將如月碎尸萬段。但林夙紙條上“聽我信號”四個字，像一道枷鎖，鎖住了他的沖動。他只能將滔天怒火壓在心底，加派心腹侍衛(wèi)，明為保護太子，暗則將如月的一切行動都納入監(jiān)視之下，并按照林夙的暗示，故意在如月附近表現(xiàn)出因太子病重而松懈疲憊的樣子。

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是如何引如月上鉤，讓她自己拿出證據(jù)。林夙將目標鎖定在那碗未曾動過、但可能依舊留在外間的參湯，以及如月接下來必然會有動作。

果然，如月見太子病情急轉(zhuǎn)直下，東宮上下亂作一團，蘇婉如悲切，趙懷安“松懈”，她心中竊喜，以為大功告成。但她生性謹慎，并未立刻有所行動，而是依舊每日按時送來湯藥（雖然已被程太醫(yī)替換），觀察著動靜。

林夙知道，必須給她加一把火，讓她確信太子已無藥可救，并且需要她進行“最后一擊”，或者處理掉可能遺留的證據(jù)。

于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戲碼開場了。

這天下午，林夙通過小卓子，故意在如月必經(jīng)之路附近，與一名被收買的、負責給各宮送東西的小太監(jiān)“偶遇”。林夙刻意壓低聲音，但確保如月能隱約聽到：“……程太醫(yī)偷偷跟我說，殿下也就這一兩天的事了……讓咱們早做準備……唉，可惜了……”那小太監(jiān)也配合地嘆息幾聲。

如月躲在廊柱后，聽得清清楚楚，心中狂喜，最后一絲疑慮也打消了。

緊接著，傍晚時分，蘇婉如按照計劃，紅著眼圈，當著一眾宮人的面（包括如月），對程太醫(yī)哭訴：“太醫(yī)，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殿下他還這么年輕……”程太醫(yī)早已和林夙對好說辭，只能配合著沉重地搖頭，嘆息道：“蘇女官，老夫已盡力……殿下這病，來得蹊蹺，邪毒入骨……除非有神仙妙藥，否則……準備后事吧?！边@話如同正式宣告，東宮一片悲聲，氣氛更加絕望。

如月站在人群中，低著頭，嘴角卻難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冷笑。她確信，時機已到！太子將死，她必須盡快處理掉那碗可能留下痕跡的參湯，然后找個機會向周貴妃報信請功。

當夜，月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