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因父親的言行心神交瘁,徹夜未眠,到此刻,倦意如潮水般徹底淹沒了她。
她身子一軟,不由自主地偎入卓鶴卿懷中,沉沉睡去。
車輦停穩(wěn)時,沈月疏依然沉睡未醒。
卓鶴卿瞧她蜷在自己懷中,眼下泛著淡淡的青灰,自那場劫難后便夜夜離不得安神湯才能淺眠幾分。
他凝望她微蹙的眉尖,終是舍不得驚擾這片刻安寧,只將車簾掀起一角,對候在晨霧里的從流低聲道:
“繞樂陽北城轉(zhuǎn)一圈,動靜輕些?!?/p>
從流利落應(yīng)了聲“是”,心下卻忍不住嘀咕:
得,又開始了。這樂陽城的夜景,怕是連拉車的馬都快要看吐了。下回出門,非得給它備上幾副防暈的草藥不可。
車輦繞著樂陽城緩緩行了半圈,沈月疏便悠悠轉(zhuǎn)醒。待整圈轉(zhuǎn)畢,她已全然清醒,眸中一片清明。
方踏入卓府大門,迎面便撞見了挎著包袱、步履匆匆的張嬤嬤。
“大人、夫人。”張嬤嬤匆忙行了一禮,解釋道:
“奴才娘家妹妹從路州來,暫住在客棧,奴才帶些東西去瞧瞧她。已向老夫人告過假,明日便回。妹妹還帶了些路州特產(chǎn)牛皮糖,改日送來給大人、夫人嘗嘗鮮?!?/p>
沈月疏打量了她一眼,溫聲道:“路上當(dāng)心??梢才艔牧魉湍阋怀??”
張嬤嬤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客棧離得不遠(yuǎn),老奴自己去便好?!?/p>
卓鶴卿目光在張嬤嬤身上停留片刻,隱隱覺得有些異樣,卻未多言——一個老嬤嬤,又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待張嬤嬤走遠(yuǎn),沈月疏輕聲道:
“我記得張嬤嬤娘家并無姊妹,唯有一個兄長,且就在樂陽城中。怎么突然冒出個路州來的妹妹?”
當(dāng)初初入卓府那兩個月,卓鶴卿待她不冷不熱,她便潛心蟄伏。
不僅日日研讀他書柜里翻得最勤的典籍,更是將卓家上上下下、主仆眾人的家世背景摸了個透徹,只想著萬一這些積累哪日能派上用場到時候不至于抓瞎。
這張嬤嬤的底細(xì),她記得分明:父母早逝,二十歲入府,終身未嫁,唯有一個兄長在世。
他突然意識到這張嬤嬤方才必是說了謊,那牛皮糖是錦州特產(chǎn),路州錦州隔著千里,她妹妹若是從路州來,又怎會帶錦州特產(chǎn)?
“從流?!弊窥Q卿喚住正要退下的從流,低聲吩咐:“你悄悄跟著張嬤嬤,看她究竟去見什么人。”
從流見卓鶴卿神色嚴(yán)峻,心知有異,當(dāng)即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匆匆沒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