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從未說過此話,他還等著這門親事讓沈卓兩家化干戈為玉帛,以后也好開口依附卓鶴卿。
只是現(xiàn)在這情勢,即便是把卓鶴卿綁過去,他也會逃出來。
“強求非福,反招其禍”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
父親那邊,且先擱著,往后尋個時機慢慢說便是。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著解釋也是白搭——他幾時給過她解釋的機會?若真肯聽,她膝頭那片青紫,又怎會至今未消?
卓鶴卿松開手,慢慢恢復(fù)了平靜,他有些后悔剛才對沈月疏的粗蠻。
他不喜暴力亦很少動粗,但沈月疏是沈家的姑娘,想到這兒他的火氣就控制不了。
剛才母親讓他陪沈月疏去沈家,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去了說什么?見到沈棲柏說什么?難不成還叫他一聲大舅哥嗎?
只要提到沈家,他就會想到靈堂里胞姐那雙僵直地半開著不能瞑目的眼睛,瞳孔擴散成兩潭死水,那雙眼睛在卓家時永遠(yuǎn)是婉嫕的、笑意盈盈的,只在沈家呆了一日,眸子里就再也沒了光亮。
便是現(xiàn)在想起胞姐的眼睛,他的心里還是一陣絞痛。
周遭一片寂靜,沈月疏癱軟的靠在竹園的花墻上,眼淚一滴滴落下來。
自己還是高興得太早,現(xiàn)在看來,他是準(zhǔn)備新仇舊恨一起算啊。
“長姐因你沈家而歿,若不是遵循母命,我也不會與你結(jié)好,你即嫁于卓家,便不再是沈家女。你若能秉禮持身,尊長愛幼,我自不會與你為難,保你平靜安寧生活?!?/p>
良久,他喉結(jié)抖動,語氣雖然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透著刺骨的寒意。
“我自知沈家有愧卓家,若非清遠(yuǎn)寺主持卜卦,我與你必然無緣無分,但我既嫁于你,自會守節(jié)尊規(guī),你若愿與我以夫妻之禮相待,我當(dāng)感激,你若只愿讓我空守主母之名,我亦不會心生怨懟。”
沈月疏抬起頭,目光與他交匯又匆匆滑落,口中所言皆為騙人的鬼話。
她心中豈會毫無怨懟?
你卓鶴卿若不喜我,又何必迎我入門?既娶了我,卻只當(dāng)作擺設(shè)一般冷落,如今更要這般羞辱折辱……何曾將我當(dāng)作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待?
“你知道就好,你收整下衣著,莫讓下人瞧出什么不妥?!?/p>
卓鶴卿頭也未回,話音未落,人已徑自離去。
沈月疏扶著花墻緩緩起身,指甲劃過散亂的鬢發(fā),將幾縷掙脫步搖的青絲別回耳后,又把步搖扶正。她的云錦繡鞋踏過青石,裙邊金線在日頭下泛起漣漪般的微光。
她走得極慢,蓮步姍姍、儀態(tài)萬芳,越是被羞辱,她越要風(fēng)姿綽約、端莊淑雅,免得讓外人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