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道倩影出現(xiàn)在門邊,卓鶴卿立即一手扶住后腰,一手撐地,作出萬分艱難的模樣,拖著長音道:
“月疏,快拉我一把——”
沈月疏默默伸出手去,他忙不迭地攥住那溫軟的柔荑,正要借力起身,卻覺腰間一陣酸麻,竟是真閃著腰了。
“月疏你看”
他借勢靠在女子肩頭,委委屈屈地蹙眉,
“床榻也壞了,腰也傷著了,這地上又涼又硬不如今夜讓我在拔步床上將就一宿?明日、明日一早我就去買新榻!”
沈月疏默然轉(zhuǎn)身,裙裾曳地無聲。
卓鶴卿只當她是默許了,忙不迭地跟上。
待她款款臥下,他才小心翼翼地蜷在床沿,在黑暗中勾起得逞的笑意。
見她沒有拒絕,他心頭一動,便想再近一步。
他的指尖悄悄探向沈月疏身側(cè)的錦被,身子也不自覺地朝她挨近——
床榻上僅此一床被子,共覆一衾,豈不是順理成章?
誰知他指尖才剛觸到被緣,沈月疏便猛地將整床錦被一卷而起,徑自下榻走向柜前,重新取出一床錦被,朝他懷中一擲,語氣清凌凌地落下:
“家里的錦被多得是,少動那些心思。就算這條沒了,也還有三條等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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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輦緩緩碾過樂陽城的青石板路,道旁槐柳早落盡了殘葉,偶有未墜的枯梢在風(fēng)里打顫,投下的疏影在朱漆車廂上晃得寂寥。
冬至前的寒陽透著三分涼,勉強穿過湘竹簾的縫隙,在廂內(nèi)灑下幾縷淡得近乎透明的碎光,落在錦墊上,竟連暖意都顯單薄。
沈月疏獨自坐在錦墊上,心頭千頭萬緒。
再過兩日便是冬至。
依禮,新嫁娘須得在今日攜夫返家,備雙禮謁見父母。
其實早在三日前,她就在猶豫要不要開口請卓鶴卿幫忙,陪她回一趟沈家。
只是想到自己素來對他冷語相向,如今卻要笑臉相迎地相求,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后來想起沈月明上月已嫁進程國公府,今日定會頂著“少夫人”的名頭耀武揚威,她才終于下定決心——
在卓鶴卿面前丟人,總好過在沈月明面前失盡顏面。
她本打算撒個嬌央他陪自己走這一趟,誰料她這邊剛拿定主意,他卻被圣上派去了外地。
這話,終究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