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嘴邊的話忽然頓住,心頭莫名一軟,語氣也放柔了些:
“旁人的繡品再好,眼下日日掛在我腰間,晨昏相伴的,也只有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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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疏被這話狠狠一噎,手中的燒麥險(xiǎn)些滑落。這般甜得發(fā)膩的話語里……莫不是裹著火藥?
這話說完,卓鶴卿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己這是在向她剖白心意嗎?
這轉(zhuǎn)變好似快了些,真是羞煞我也!他直覺血色上涌,連喉結(jié)都緊張地滾動(dòng)兩下,只能低頭用膳,緩解尷尬。
屋子里頓時(shí)一片寂靜。
沈月疏握著銀匙,慢悠悠地扒拉著碗里的杏仁茶,心思卻早飄到了方才卓鶴卿那番話上。
她暗自琢磨,他忽然這般“撩撥”,究竟是何緣故?
片刻后,心里漸漸有了定論:定是前兩日對(duì)著旁人說了一籮筐甜言蜜語,余韻還沒散,便順手將那“話筐子”里剩下的邊角料,隨意倒給了自己。
這般一想,她心里的那點(diǎn)不悅又添了幾分,恨不能此刻就伸手將他腰間掛著的香囊扯下來扔了。
嘴上卻不直說,只帶著幾分酸意,慢悠悠道:
“卓君這話若是被旁人聽了去,怕是要惹得人家捏著酸水,暗自吃醋呢?!?/p>
卓鶴卿聞言,沒再接話,只垂眸看著她,唇角卻悄悄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這小丫頭,又不知在吃哪門子的飛醋,平白無故的,倒生出這許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來。
一碟桂花糖藕只剩下最后一片,兩人的銀箸同時(shí)夾住了那片藕,銀箸相碰,發(fā)出清脆的”咔”聲。
沈月疏垂著眼,不打算讓步,把藕片往自己這邊拽了拽。
“既喜歡,便給你罷。明日吩咐他們多備些便是。”
卓鶴卿動(dòng)作微頓,緩緩收回銀箸,目光卻不由落在她面上。
成婚至今,沈月疏從未與他爭搶過什么,用膳時(shí)總是柔順垂眸,等他先動(dòng)筷箸方才舉匙。
今日這般……倒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忽又想起,她素來恪守禮儀,必待他入席后方才落座。
可方才他踏入膳堂時(shí),分明見她已端坐席間,悠然攪動(dòng)著盞中杏仁茶——這豈是京中閨秀慣常的規(guī)矩?
真是邪門。
卓鶴卿心下暗忖,可目光掠過她微垂的側(cè)臉、輕抿的唇線,竟覺這般略帶違逆的模樣,反比往日那完美無缺的恭順更鮮活生動(dòng),悄然撥動(dòng)他心底一絲難以言喻的憐意。
沈月疏并未答話,只從容地將那截糖藕送入唇間。
琥珀色的蜜漿不慎沾在唇角,她下意識(shí)地探出舌尖輕輕一舔,卻仍留下一抹濕潤晶瑩的痕跡。
那一點(diǎn)柔軟的粉紅掠過糖色,猶如朱筆蘸蜜,于素白宣紙上倏然一點(diǎn)——竟是說不出的瀲滟動(dòng)人。
卓鶴卿一時(shí)看得怔住,心口某處似被羽毛極輕地搔過。
他暗自思忖,她這染了蜜的唇角,此刻想必……比那糖藕還要甜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