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疏,”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下意識想將她擁入懷中,手臂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來。
他怕她嫌棄這一身狼狽。
沈月疏聞聲抬頭,眼中掠過一絲訝異,卻只淡淡應了一句:
“卓大人屈尊降臨,是為這和離文書么?我以為這輩子再沒資格見卓大人尊顏了?!?/p>
雖早有準備,這話仍像細針般扎進他心里。
她初入府時喚他“卓君”,熟稔后便總是“鶴卿”,氣極了才連名帶姓地喊。
這聲“卓大人”卻是頭一回——她終究是在兩人之間,砌起了一堵看不見的墻。
青桔見沈月疏這樣說話,便知一場爭執(zhí)在所難免,悄悄退出廳堂,輕輕帶上房門。
論吵架,大人絕不是姑娘的對手。
自己在這兒,反倒讓姑娘要顧及他的顏面,影響發(fā)揮。
“月疏,是我錯了。你這些日子受的委屈,我都知道……”
他俯身想去握她的手,指尖輕柔地撫過她的手背。
她卻猛地將手抽回,“你當然錯了?!?/p>
她聲音冷得像冰,頓了頓,又道:
“你該在外頭呆滿一年,讓樂陽城所有想給你留子嗣的女子都得償所愿再回來。否則我的桂嬤嬤,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卓鶴卿心知,那夜的混賬話與桂嬤嬤的死,已在她心中纏繞成一個死結(jié),如今她要一并與他清算。
他無話可辯,只能放低了聲音,討好道:
“月疏,那日是我糊涂,說了那些不該說的。你明白的,我只盼與你有個孩兒。”
他見她神色未緩,急忙補道:
“若你不想,我也絕不強求。就這樣相伴到老,也很好?!?/p>
沈月疏輕笑一聲,那笑里淬著冰碴:
“大人自然是不介意的。不是尚有洛洛與勤顏么?有他們相伴左右,自是美滿。”
她唇邊凝著一抹極淡的笑意,眸中水光瀲滟,卻始終不曾落下,
“我哪有誕育卓家子嗣的資格?如今更是連這沈家姑娘的身份也成了虛妄。如此不堪之身,怎敢玷污風姿卓絕的卓大人?”
語聲微頓,她脊背挺得筆直,如同風中不肯折腰的修竹,
“我并非要此生糾纏不休。只是這和離二字……總該由我先說。若由大人親口提及,只怕會污了您的清貴唇齒?!?/p>
卓鶴卿心知是母親那紙和離書觸怒了她,當即垂手而立,低聲道:
“月疏,你萬萬誤會了。我怎會有和離之念?只盼與你攜手此生,白首不離。皆是母親她……一時糊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