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寧教她恨他負(fù)心薄幸,也勝過來日黃土覆她紅妝。
“逆子!去祠堂跪著!”
程國(guó)公扔下藤條,冷冷注視著他,剛剛和緩的語氣瞬時(shí)提高八度,“記住你的身份。滾出去!”
程懷瑾咬牙穩(wěn)住身形,一步步退出書房。
祠堂內(nèi),燭火幽幽。
程懷瑾跪在蒲團(tuán)上,嘴角傷口火燎般疼痛,卻比不上心中的苦澀。
他閉上眼,沈月疏的面容又浮現(xiàn)在眼前。
不過是兩月未見,她卻好似比記憶中消瘦許多,眼中也無昔日的靈動(dòng),只剩下深深的疲憊。
她肯定恨透了自己臨陣脫逃,不肯娶她。
可是,自己的無奈和苦衷又如何講得出來。
卓鶴卿今日那般憤怒,她的日子怕是也不會(huì)太好過。得想個(gè)辦法讓卓鶴卿喜歡上她才好。
想到這兒,他在心里一陣?yán)湫Α?/p>
這世間萬般無奈,莫過于此,分明盼她歲歲歡愉,卻要親手將她悲喜系于他人之手。
為她挑盡江南春色,為她鋪就鸞鳳和鳴,這朱門權(quán)術(shù)、人心算計(jì),最后竟全用在保她與旁人白頭偕老之上。
夜風(fēng)突然轉(zhuǎn)急,吹得祠堂的燭火劇烈搖晃。
明滅間,他的影子在墻上忽大忽小,卻始終保持著筆直的輪廓。
月光漸漸西斜,在他周身鍍上一層越來越淡的銀邊,仿佛隨時(shí)會(huì)被黑暗吞沒。
梅園。
檐角凝霜,天光破隙。
沈月疏在檀椅上枯坐一夜,窗外漸透青白,長(zhǎng)夜已過。
她蹙眉輕吸一口氣,緩緩支起身子,鬢邊碎發(fā)凌亂粘著未干的淚痕。
昨夜坐得太久,此刻稍稍一動(dòng),脊骨便如被碾過一般,酸澀難當(dāng)。
燭淚滴盡,更漏聲殘。
青桔為沈月疏綰好最后一縷青絲,銅鏡里的人影端莊清麗,卻掩不住她眼中的疲憊黯然。
沈月疏整了整衣襟,抬手推開雕花木門——
院中薄霧未散,一道挺拔身影正執(zhí)劍而舞,劍鋒破空,招式凌厲,似在宣泄未消的怒意。
似是聽到沈月疏的推門聲,卓鶴卿陡然收劍,與她四目相對(duì)。
她腳步一頓,呼吸微滯,指尖無意識(shí)攥緊了袖口。
“今日晨安,你不必去了,我跟母親解釋?!?/p>
他瞥見了她耳后那抹刺目的紫紅——淤痕從耳后蜿蜒至脖頸,宛如一串殘忍的瓔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