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卓老人又朝沈月疏招了招手,”月疏,到母親身邊坐下。”
待沈月疏坐下,又拿起一個柑橘遞給沈月疏,“吃橘子,甜得很?!?/p>
沈月疏謝過卓老夫人,接過橘子,目光悄然流轉,細細落在魏紫蕓身上。
她的儀態(tài)依舊恭謹,只是面色冷白如玉,眼瞼下透著極淡的青影,唇色淺淡,沒了往日那抹嫣潤色澤。
春日里,祠堂那青磚地透著的冷,都能沁入骨髓,若是在那兒跪上一夜,尋常人怕是早已面色青灰、腳步虛浮蹣跚。
可眼前這魏紫蕓,除了恰到好處、惹人憐惜的蒼白虛弱模樣,竟瞧不出多少歷經(jīng)煎熬后的狼狽之態(tài)。
如此看來,定是偷奸?;恕?/p>
沈月疏心中暗自神傷,這所謂的處罰,原本就輕得如同兒戲,經(jīng)過層層削減,最后只剩了個空架子。
罷了,總歸……聊勝于無吧。
卓老夫人拉著沈月疏的手,語氣愈發(fā)柔和:
”月疏,你嫁入卓府來,事事處理得妥妥當當,我都看在眼里。只是鶴云的事對鶴卿影響太大,他的性子又倔又冷,話也少,與你看似是隔著一層。”
“母親,姐姐的事長兄確實有錯,怪不得卓君?!?/p>
沈月疏垂下眼,手指無意識地將錦帕絞得發(fā)緊。
她與卓鶴卿之間,哪里只是看似隔著一層,分明是真真切切地隔著一層。
只是,這層隔閡,非得在魏紫蕓面前挑明嗎?
她手上剝著橘子,眼角余光輕輕掠過魏紫蕓,見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譏笑,隱隱透著幾分幸災樂禍。
“不過,也不過是瞧著隔了層屏障罷了,他心里啊,可是與你貼得緊呢?!?/p>
卓老夫人爽朗地笑了幾聲,抬眼看向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
“去把那匹云錦取來,讓云疏看看。”
沈月疏聽了這話,悄悄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方才倒是錯怪婆母了,原來她這是在給我撐場面呢。只是……這“心里貼得緊”的話,任誰聽了怕都難以相信。
“母親,您嘗嘗,兒媳剝的橘子,是不是比旁人剝的更甜些?”
沈月疏掰了大半個給卓老夫人,自己留下一小半。
“好像是比旁人剝得甜些呢?!?/p>
卓老夫人唇角微揚,漾出一抹笑意,“月疏啊,你可曾聽過從流、從沙兩兄弟的事?”
沈月疏莞爾一笑,聲音輕柔如春風拂面:
“只是知曉卓君對這二人極為信賴,其余的,便不甚清楚了?!?/p>
“八年前,鶴卿奉了先帝密旨外出查探案情。哪成想,竟遭遇數(shù)名惡徒暗中伏擊,他的右臂中了箭。那些人出手狠辣,箭矢皆淬了劇毒……他與幾位隨從又在雪天深山之中迷失了方向,幸而天無絕人之路,恰好碰上這兄弟倆出手相助,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p>
“這哥倆本是孤兒,無親無故,鶴卿就把他倆帶到卓家。想著供這兩人好好讀書,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入朝為官。哪想這兩人握筆如持千鈞,聞書頁聲則頭痛欲裂?!?/p>
“鶴卿無計,終是放任他們按照自個心性做事。兩人這才魚躍鳶飛,你瞧這倆現(xiàn)在過得多自在舒適,卓家的事也被他倆處理得妥妥帖帖。橘樹莫移淮北,實休栽南園。世間萬物,無論男子仕途還是女子婚配,各得其宜方是大道,切莫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