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蟹殼青天,屜籠蒸云。
膳堂紫檀圓桌上擺滿了早點,蟹黃湯包在晨曦里微微顫動,粉潤的蝦餃薄得能透光,松瓤鵝油卷挨著火腿筍絲酥,白釉碗里的雞頭米羹浮著碾碎的干桂花。
滿屋子都是熱氣騰騰的煙火氣。
“大理寺近來案子積壓得多,這幾日我歸家會晚些,不必等我?!?/p>
卓鶴卿夾起一只蝦餃,輕輕放入洛洛碗中,又為沈月疏也添了一只。
“嗯。你專心忙公務(wù)便是,家里有我照應(yīng),無需掛懷?!?/p>
沈月疏正低頭為洛洛剝著茶葉蛋,心中暗想:
橫豎你也折騰不出什么風(fēng)浪,晚些回來也好,我還能少研一方墨,少泡一壺茶。
“倒是寧愿能清閑些?!?/p>
卓鶴卿擱下茶盞,語氣沉肅:
“那個專禍害女子的傷疤臉,前日清晨總算把他給擒住了。要是再任由他逍遙法外,不知又有多少無辜女子要遭其毒手?!?/p>
卓鶴卿平日里極少在家中談及公事,只是那傷疤臉曾到過沁芳齋,他便說與她聽,好讓她能安心些。
“嗯?!?/p>
沈月疏應(yīng)了一聲,手上一滑,原本捏在手里的茶葉蛋“撲通”一聲掉進了盛著雞頭米羹的白釉碗里,濺起的干桂花落在了她杏色的馬面裙上。
“我去換身衣裳。”
沈月疏起身欲走,不想裙擺被紫檀椅的雕花纏住,連帶得頭上金步搖也跟著猛烈晃動起來。
“當(dāng)心!”
卓鶴卿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纖細的腰肢,指尖卻觸到她肌膚下微微的顫栗。
她為何如此驚惶?難道那日雪中行兇的,竟是那疤臉漢子?
當(dāng)“傷疤臉”的傳聞在樂陽城中鬧得沸沸揚揚之時,卓鶴卿也曾暗自思忖:
此人是否就是當(dāng)年雪天的那個歹徒?
他分明記得,那夜之人臉上并無明顯疤痕,且事發(fā)北城。
而今這”傷疤臉”卻只在西城興風(fēng)作浪。
兩處地點相隔甚遠,似乎并無關(guān)聯(lián)。
但每當(dāng)夜深人靜,卓鶴卿總會不由自主地懷疑:
會不會真是那人?
或許那夜雪大如席,夜色濃得化不開,自己又與他隔著一段距離,才沒能看清他臉上是否真的有疤?
這般念頭一起,便如野草般在他心頭瘋長,難以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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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綻,大理寺的飛檐鴟吻上鍍了一層淡金,卓鶴卿的玄色官服下擺掃過石階,驚起三兩片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