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疏沿蟠龍雕花木梯而上,二樓光景便豁然開朗——
數(shù)盞琉璃宮燈投下朦朧光暈,映得廊間云母屏風(fēng)流光溢彩,廊間偶聞玉簪墜地的清響,與樓下笙歌隔出一派欲說還休的靜謐。
沈月疏一路暗自留意著卓鶴卿,見他甫一入門便步履從容,徑直引她往深處去,對這樓內(nèi)的格局竟是分外熟稔,顯然絕非初次涉足。
二人于二樓盡頭雅間坐定,但見素壁之上錯落懸著數(shù)幅名家墨跡,滿室清幽的墨香氤氳不散。若非窗外隱隱透來縷縷繾綣笙歌,幾要令人疑心是步入了哪位清流文士的書齋。
她眼波微轉(zhuǎn),心下了然——
這般附庸風(fēng)雅的做派,倒還真是他的品味。
不多時,一名妝容嬌俏的女子掀簾而入,先為二人奉上一壺?zé)釟怆硽璧南丬?,又將印著今日曲目的花箋輕輕放在桌案上。
沈月疏伸手接過花箋,目光只淡淡掃過一行,便抬眼含著幾分笑意問道:
“早聽聞你們這兒的蘇姑娘琵琶技藝冠絕全城,堪稱一絕,不知今日可有蘇姑娘的演出?”
“夫人容稟,蘇姑娘前些日子已贖身從良,眼下怕是已離了樂陽,許了人家?!?/p>
侍女輕聲細語,將茶盞輕輕推近,“聽聞那位恩客是位茶商,喜歡她好些年了?!?/p>
女子含笑福身,悄然退出了雅間。
沈月疏耳中聽著蘇姑娘的去向,眼波卻悄悄停駐在卓鶴卿的側(cè)顏。
他神色如常,指節(jié)勻長,連端起茶盞的弧度都未見分毫顫動。
她心中那縷疑云,便又裊裊浮起——他這般從容,究竟是當(dāng)真與那位蘇姑娘毫無牽連,還是……早已練就了云淡風(fēng)輕的功夫?
卓鶴卿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仍要維持著平靜。
他暗自慶幸,幸好那蘇姑娘早已從良離開樂陽,不必再在此處拋頭露面。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忍不住滿腹疑惑——月疏為何偏偏問起蘇姑娘?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她已然察覺到了什么?
“前幾日聽沁芳齋的周掌柜提起,她從前的夫君最是愛聽蘇姑娘唱曲兒,我便想著也來看看這妙人?!?/p>
沈月疏的唇邊噙著淺淡笑意,話鋒輕輕一轉(zhuǎn),
“早知道她會走,該讓鶴卿早些帶我來才是。”
說罷,她抬眸望向卓鶴卿,目光清澈卻似帶著幾分探究:
“夫君從前,可曾見過這位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