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穿過雕花窗欞,正落在沈月疏微微側(cè)轉(zhuǎn)的頸間。
那斑駁的紫紅齒痕在明澈的晨光下無所遁形,宛如雪地上零落的梅瓣。
她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
卓鶴卿今日請晨安的時間格外久,估計是婆母細細盤問了昨日之事,還好自己不用應(yīng)付。
辰時梆子響起,卓鶴卿陰沉著臉跨入膳堂,震得門楣上的銅鈴叮當(dāng)作響。
定是被婆母狠狠罵了一頓,沈月疏在心里暗暗叫好,面上卻不敢漏出一絲喜色。
“把雞絲粥端上來吧?!?/p>
沈月疏端坐未動,輕聲吩咐春喜。
兩人對坐晨光里,兩雙筷子在碗碟間游走,卻從不交匯。
兩碗雞絲粥騰起的熱氣在桌心相撞,又各自散開。
屋子靜得能聽見爐中銀骨炭的“噼剝”聲。
沈月疏的青瓷勺一圈又一圈地攪動著雞絲粥,粥水漸涼,凝出一層薄薄的膜。
她心中暗忖,今日若是卓鶴卿不先開口,自己也絕不言語。
細想來,自成婚至今已有四日,兩人說過的話統(tǒng)共不過三十句,其中二十八句還是被他斥責(zé)辱罵。
莫不是前世造了孽,今生才教她嫁與這般冷心冷面的活閻王?
旁人新婚燕爾,皆是畫眉舉案、琴瑟和鳴,偏偏自己無福消受這般溫存。
昨日受他如此折辱,縱然性子再柔婉,也終有難以隱忍之時。今日他若不先開口,自己也絕不示弱言語。
青瓷勺與碗沿相碰的脆響戛然而止。卓鶴卿的聲音里凝著冰碴:“昨日那衣裳既被潑皮碰過,便棄了吧?!?/p>
“好?!?/p>
沈月疏素手輕抬,將青瓷勺穩(wěn)穩(wěn)擱在荷葉托上,腕間翡翠鐲隨之漾出一聲清越的低鳴。
“全都扔了,中衣也是?!?/p>
卓鶴卿仍未抬頭,聲線冷硬如鐵。
“好?!?/p>
她依言應(yīng)下,心底卻泛起一絲輕嘲。
那中衣昨夜早被你親手撕得破碎,難不成還要留著當(dāng)抹布使?
這也要扔,那也要棄——昨日自己的手不也被那潑皮碰過,莫非也要砍下來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