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像卓鶴卿那樣的燒包才會傻到把銀子花在請樂陽城的百姓喝糖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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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為巍峨的山巔披上赤金袈裟,恍若神明在暮色四合前點燃的最后一炷香。
沈月疏與青桔坐在捺山客舍前的涼亭里,指尖翻飛,將新采的野花細(xì)細(xì)編入藤蔓。
自莊子歸來,這幾日她都安分地待在卓府,足不出戶也心知肚明——
外頭關(guān)于她被擄的流言,怕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婆母也知曉了她報官一事,嘴上雖未明言,沈月疏卻看得真切,這幾日她連正眼都不愿瞧自己,連晨昏定省都一并免了。
昨日卓鶴卿提議來捺山客舍小住兩日散心,她本是不愿的。
可卓府那四面高墻實在壓得人喘不過氣,思忖再三,終究還是應(yīng)了。
因卓鶴卿須待散值后方能動身,便吩咐她帶著青桔、從沙白日先行,免得入夜后山路難行。
暮色漸沉,涼亭四周的山色已染上黛青。
沈月疏指尖編著花環(huán),目光卻不時飄向旁邊那條蜿蜒的石子路——
再不到一個時辰,卓鶴卿就該到了。
青桔將編好的花環(huán)輕輕戴在沈月疏發(fā)間,歪頭端詳:
“姑娘戴這個,真像畫里走出來的仙子?!?/p>
“青桔,盡會瞎鬧。”
沈月疏佯嗔著回頭,卻在轉(zhuǎn)身的剎那怔住——不遠(yuǎn)處,程懷瑾靜靜立在暮色里。
他其實早已在她身后駐足良久。
就這么望著她編花環(huán)時低垂的側(cè)臉,望著晚風(fēng)拂過她鬢角的碎發(fā),便覺得胸口的焦灼被一點點撫平。
這捺山客舍原是程懷瑾舅舅家的產(chǎn)業(yè)。
昨日表妹陸子欣向程懷悅提起,說卓鶴卿在此訂了三間客房。
程懷瑾從妹妹懷悅那里得知后,當(dāng)即決定上山——
自聽說月疏遭遇綁架后,他日夜懸心,今晨天未亮便策馬出了城。
沈月疏慢慢起身,鴉青鬢間綴著新編的荼蘼花環(huán)。
垂落的紫藤細(xì)蕊隨呼吸輕顫,月白綾羅裙裾自石凳上滑落,映著最后一抹夕陽的碎金,在漸暗的天光中如漾開的漣漪。
花影婆娑間,竟分不清是花瓣映亮了容顏,還是容顏照亮了初夏。
他恍惚覺得,從前那個月疏,那個他心心念念的月疏就這樣真真切切的回來了。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去,并在離她三步之遙處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