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鶴卿身為大理寺少卿,你豈會不知內(nèi)情?何必在此與為父打啞謎。劉尚書豈是沈家能開罪的?你若還當自己是沈家姑娘,便該為你的兄弟姐妹考慮,此事便到此為止,休做這些逆?zhèn)愔隆!?/p>
沈月疏心底一片冰涼。
父親可還記得自己是他的女兒?
可知道那一夜她是何等絕望恐懼?
若非鶴卿及時趕到,此刻她是否尚在人間都未可知。
而今,他這個做父親的,竟要逼著親生女兒放過那欲置她于死地的幕后真兇,到底是誰在做逆?zhèn)愔拢?/p>
從前在沈家,劉子興欺辱她,父親要她隱忍;如今她已嫁入卓家,劉子興派人綁她,父親仍要她忍氣吞聲——
這豈是一個父親應有的作為?
“父親,”她聲音微顫,卻字字清晰,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女兒所求,不過是一個公道。再說,朝廷有法度,衙門有規(guī)章。查案緝兇是官府的事,又豈是女兒能橫加干涉的?”
“啪——”
茶盞應聲碎裂在地。
“滾!”沈莫尊霍然起身,袖袍帶翻了一地狼藉,“沈家,就當從未有過你這個女兒!”
話音未落,他已拂袖而去。
時值正午,日頭最毒。
她只覺一陣窒息般的眩暈,險些坐不穩(wěn)。
父親在吃穿用度上確實未苛待她,也請了京城名儒教導她琴棋書畫。
可他從未愛過她。
她為了討他歡心,努力活成他期望的模樣,最終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他用來光耀門楣、維系家族安危的一件工具。
“二姑娘,”劉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老爺吩咐,今日就不留飯了。天熱,您還是請回吧?!?/p>
沈月疏的繡鞋踩在院中的鵝卵石上,卻像踏在棉絮里,深一腳淺一腳,踉蹌?chuàng)u擺。
她忽然想起從沙此刻還在沈府門口等候,若以這般狼狽模樣出去,實在難堪,便低聲對青桔道:
“我們先去后院涼亭歇一會兒?!?/p>
兩人在涼亭石凳上坐下。
涼風習習,漸漸吹散了沈月疏腦中殘余的眩暈。
她不著痕跡地挺直脊背,努力將父親方才那番話從心頭驅(qū)散。
沈月疏自幼便是如此——
再怎樣難堪狼狽,人前也總要強打精神,裝作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