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昭陽殿,燭火搖曳如魂。
黃煙蘿跪坐在龍骨繡架前,指尖捻著一根細(xì)若游絲的銀線,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她顫抖的手指剛縫下第三針,針尖便刺破了指尖,一滴血珠滾落在蠶絲上,瞬間被那看似普通的織物吸吮殆盡,不見痕跡。
“疼了?”虞嫵華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輕得像一片葉落水面。
黃煙蘿猛地抬頭,看見貴妃立在月影之下,素手執(zhí)一盞琉璃燈,光影映得她眸色幽深如淵。
她未著寢衣,仍是一身藕荷色長裙,袖口柳枝微顫,仿佛還沾著白日里乾元殿上的朱砂血痕。
“奴婢……無礙?!秉S煙蘿強(qiáng)撐著低頭,卻見那滴血滲入之處,竟隱隱浮現(xiàn)出半行字跡——彼夢即我夢。
她倒抽一口冷氣,幾乎握不住針。
虞嫵華卻已走近,輕輕握住她染血的手指,力道溫柔卻不容掙脫。
“你若想活命,”她低語,唇角微揚(yáng),“就當(dāng)自己什么都沒看見?!?/p>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刃刮過骨縫。
黃煙蘿渾身發(fā)僵,連呼吸都忘了。
她知道這“鎮(zhèn)魂蠶絲”是何等禁忌之物——產(chǎn)自南疆禁地,需以處子之淚浸潤三年方能成絲,遇體溫則顯隱文,專為擾亂心神、反控夢境而生。
更可怕的是,它只能對(duì)“魂魄有契者”生效。
而皇帝蕭玦,每夜必?fù)岽酸げ趴习裁摺?/p>
幼時(shí)宮變留下的驚悸,讓他多年來離不開那一縷熟悉的觸感。
如今,虞嫵華竟將破解《折柳吟》的密語織入其中,等于在他夢境入口埋下一枚毒種——只要他入夢,便會(huì)聽見她的聲音,感知她的痛楚,甚至……混淆生死輪回的記憶。
“繼續(xù)?!庇輯橙A松開手,轉(zhuǎn)身走向銅鏡,慢條斯理地卸下釵環(huán)。
黃煙蘿咬緊牙關(guān),重新穿針引線。
每一針落下,都像是在命運(yùn)之網(wǎng)上打結(jié)。
她不敢想,一旦事發(fā),自己會(huì)不會(huì)成為第一個(gè)被碾碎的棋子。
與此同時(shí),乾元殿內(nèi),晨鐘初響。
早朝已至,百官列席。
監(jiān)察御史出班奏樂:“臣請奏《鹿鳴》之章,以賀邊關(guān)糧道通順,四海升平?!?/p>
蕭玦端坐龍位,眉心緊鎖。
昨夜琴聲撕裂神識(shí),他夢見虞嫵華站在火場中央,對(duì)他伸出手,唇形無聲地說著一句話——他聽不見,卻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