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fēng)卷著暴雨,狠狠砸在清凈庵古舊的窗欞上,發(fā)出凄厲的嗚咽。
佛堂內(nèi),那豆大的燭火被穿堂風(fēng)吹得幾欲熄滅,將凈塵師太慘白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鬼魅。
她再無往日的鎮(zhèn)定,一雙枯瘦的手抖如篩糠,正顫巍巍地將一卷卷泛黃的文書檔案塞進冰冷的銅火盆中。
這些是沈家最后的根基,是云昭身份的最后一道屏障。
其中最上方的一份,赫然是一張“以女代姐,承繼天運”的契約文書,墨跡已淡,但那枚屬于沈老太爺?shù)乃接?,依舊紅得刺眼。
她劃亮火折子,藍色的火苗舔上紙張的邊緣,就要將這天大的秘密付之一炬。
“砰——!”
佛堂的門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一個渾身濕透的瘦小身影踉蹌著撲了進來。
是侍香童女小素荷,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將她的小臉沖刷得一片狼藉。
她手中死死攥著一支雕刻著荷花紋樣的舊銀簪,那是她母親唯一的遺物。
“師太!”她的聲音嘶啞而尖利,劃破了風(fēng)雨的咆哮,“我娘臨死前告訴我……我們不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我們是被送到這里來,替人守護秘密的!”
凈塵師太渾身一僵,手中的火折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小素荷的哭喊聲變得更加凄厲,充滿了被欺騙多年的絕望:“我不想再騙人了!您說她是降世救苦的神女,可她昨夜還在房中焚香詛咒,罵虞家滿門都該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她不是觀音,她是惡鬼!”
“住口!”凈塵師太勃然大怒,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揚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你懂什么!她是沈家唯一的希望,是整個家族用鮮血澆灌出的最后一朵花!”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橫梁上一閃而下,快得讓人無法反應(yīng)。
只覺一陣勁風(fēng)掠過,那火盆中剛剛被點燃、尚未完全燒毀的契約殘片,已然消失無蹤。
風(fēng)鈴兒的身影如同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門外的風(fēng)雨夜色之中。
翌日,天剛破曉,雨勢漸歇。
大理寺少卿馮都尉親率一隊禁軍,以雷霆之勢封鎖了整座清凈庵。
冰冷的鐵鍬掘開佛堂正中那尊觀音像下的青石地磚,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不過半個時辰,一口銹跡斑斑的鐵匣便被從濕漉的泥土中挖了出來。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鐵匣被撬開。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幾份用油紙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文書,以及一封封口處蓋著南疆王印的國書。
蕭玦不知何時已親臨現(xiàn)場,他一身玄色龍紋常服,負手立于廊下,面沉如水。
馮都尉將文書呈上,他接過,一目十行地翻閱。
兩份用血指印按下的生死狀,赫然在目。
其一:“沈氏長女清璃,自愿赴死,以身作餌,換吾妹云昭一線生機,重獲新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