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硯抬起頭,這個七尺男兒此刻竟雙目通紅:“屬下……曾是虞家軍的一名斥候,是將軍提拔,才有今日。三年前,屬下親眼見到七殿下將您寫給他的最后一封信投入火爐……那信上寫著,‘愿與君共守河山,死生不負(fù)’?!?/p>
虞嫵華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沉硯的聲音充滿了痛苦與悔恨:“他一邊燒,一邊笑著對幕僚說,‘天真,這江山,可配不上這樣干凈的誓言’。從那一刻起,屬下便知,他與將軍,與娘娘您,并非同路人。他要的,只是虞家的兵權(quán),而非虞家的忠誠。”
殿內(nèi)一片死寂。
許久,虞嫵華才緩緩走上前,并未去看那份所謂的密詔,而是從筆架上取下一枚熏過特殊藥水的空白箋紙,提筆寫下八個字。
“火起于內(nèi),非外來攻?!?/p>
她將紙箋遞給沉硯,聲音平靜無波:“拿去給他看。告訴他,這是我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送走沉硯,虞嫵華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斷裂。
那股盤踞在她腦中的劇痛再次如潮水般涌來,她眼前一黑,猛地蜷縮在地,喉頭涌上一股腥甜,鮮血順著唇角溢出。
她仿佛陷入了一場無休無止的噩夢,正與一個無形的仇敵搏斗、撕扯,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都在哀嚎。
“砰——”
殿門被一股巨力撞開。
蕭玦一身玄色龍袍,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他本是察覺昭陽殿異動,心生疑竇前來查探,卻正好看見她蜷縮在地,渾身痙攣,唇角那抹刺目的紅,如同一朵開在雪地里的死亡之花。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傳太醫(yī)!”他低吼著,一把將她從冰冷的地面上橫抱而起,快步送往平日里用作避險的秘殿。
她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滾燙得像一塊烙鐵。
太醫(yī)們來了又走,個個束手無策,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稟,貴妃脈象紊亂,心神大耗,非藥石可醫(yī)。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白發(fā)國師緩緩開口:“陛下,貴妃娘娘并非身病,而是心病。恨意太深,執(zhí)念成魔,已致魂魄撕裂。若想續(xù)命,唯有一法——需有至親或……至恨之人,心甘情愿,代承其苦,以自身龍氣或滔天怨氣,共理其心獄。”
蕭玦沉默地立在榻前,目光沉沉地望著虞嫵華蒼白如紙的臉。
至親?
她的至親早已被他下令滿門抄斬。
至恨?
這世間,她最恨的人,不正是他么?
良久,他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地步入秘殿深處的祭壇。
那是一座由整塊玄鐵雕琢而成的祭臺,中央立著一塊漆黑的石碑,上書兩個血色古篆——“心獄”。
此乃前朝秘術(shù),兇險無比,可強行將一人的執(zhí)念與記憶,轉(zhuǎn)移至少許到另一施術(shù)者心頭。
蕭玦沒有絲毫猶豫,拔出腰間佩劍,鋒利的劍刃劃破掌心,鮮血瞬間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