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死寂,被一聲微弱的呻吟撕開了一道裂縫。
蕭玦醒了,卻又像是沒醒。
他那雙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眼眸蒙著一層灰霧,瞳孔渙散,卻固執(zhí)地搜尋著,直到捕捉到虞嫵華的身影,才仿佛找到了唯一的錨點。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干裂的嘴唇翕動著,反復吐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jié):“冷宮……燈……滅了……”
那滾燙的體溫透過肌膚傳來,虞嫵華心頭一凜。
每一次靠近他,前世冷宮里那杯毒酒的冰冷、鐵器劃破喉嚨的刺痛,便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識海。
那段被她刻意塵封的死亡記憶,竟因這“牽心露”的共生關系,成了二人之間一道血淋淋的回音壁。
他的痛,牽引著她的死。
她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對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夜診嬤嬤道:“陛下需靜養(yǎng),爾等好生照看。”
轉身走出寢殿,日光刺得她眼角發(fā)酸。
她知道,太醫(yī)所謂的“靜養(yǎng)”不過是束手無策的托詞,心蠱不除,蕭玦的神志便如風中殘燭。
而解鈴之人,正是那個跪在殿外、狀若瘋魔的安太醫(yī)。
“阿箬,”她聲音清冷,“去查,安太醫(yī)的母墳在何處,他那個因舞弊案貶謫邊關的兒子,如今又在何方。”
情報網迅速鋪開,半日之內,消息便傳了回來。
安太醫(yī)的母親原是宮中浣衣婢,早早病故,孤墳一座,近年屢遭風雨,碑石早已毀損傾頹。
而他唯一的兒子,在三年前被構陷入獄,流放瘴癘之地,早已沒了音信。
此人,早已孑然一身,無親無故,了無牽掛。
他所求的,并非榮華富貴,亦非權勢滔天。
他只剩一個近乎偏執(zhí)的念頭:要讓那個自幼在冷宮長大、不知何為眼淚、何為溫情的帝王,也嘗一次“心有所牽,患得患失,舍不得”的滋味。
虞嫵華立于窗前,指尖輕輕捻著一瓣枯萎的蘭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癡人用情殺人,倒比我這復仇的,還要狠上三分。”
她要的,是安太醫(yī)心甘情愿地吐出罪證,將這把“情刀”的來龍去脈,公之于眾。
恰逢宮中為祈福而重開春祭雅樂,地點就設在清心殿。
虞嫵華算準了安太醫(yī)必會借故探視龍體,出現(xiàn)在雅樂會場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