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舊帕子,終究還是被新雪覆了去,連同那一絲幾乎不存在的軟弱,一同埋葬在冰冷的泥土深處。
從這一夜起,昭陽殿便不甚安寧。
連續(xù)三夜,子時剛過,本該安睡的貴妃虞嫵華都會準(zhǔn)時起身。
她雙目緊閉,面無表情,如同一尊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由貼身宮女白芷亦步亦趨地扶著,在寂靜的宮道上“夢游”。
她口中反復(fù)呢喃著同一句話:“藥香引路,井底有書……藥香引路,井底有書……”
巡夜的禁軍初見此景,嚇得魂飛魄散,拔刀也不是,下跪也不是。
消息傳到蕭玦耳中,這位鐵血帝王卻只吐出兩個字:“隨她。”
他沒有去,卻派了最精銳的暗衛(wèi)如影隨形。
他倒要看看,他這位貴妃,究竟是在裝神弄鬼,還是真的通了什么鬼神。
他允許她攪動風(fēng)云,但前提是,這風(fēng)云必須在他的掌控之內(nèi)。
第四夜,風(fēng)雪更甚。
虞嫵華的“夢游”路線陡然一轉(zhuǎn),竟直直朝著皇宮西北角一處荒廢的院落走去。
那里是丹書閣的偏院,三十年前一場大火后便徹底封鎖,傳聞當(dāng)年燒死了不少抄錄秘典的太監(jiān),陰氣極重,如今連灑掃宮人都會繞道而行。
院門早已腐朽,白芷輕輕一推便吱呀開啟,揚(yáng)起一片塵埃。
虞嫵華踏入其中,徑直走到一面焦黑的斷墻前。
那墻壁被大火熏得漆黑,布滿猙獰的裂紋,宛如鬼面。
一直蜷縮在門后陰影里的守閣老藥奴阿苦,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得渾身篩糠。
他畏光、怯聲,在這鬼地方守了半輩子,活得比鬼還像鬼。
就在他以為這貴妃只是個瘋子時,虞嫵華卻忽然抬起素白的手,纖細(xì)的指尖輕輕撫過墻上一道最深的裂縫,用一種夢囈般的、卻清晰無比的聲音說道:“三十年前燒掉的不是書,是命?!?/p>
這一句話,仿佛一道驚雷,直直劈在阿苦的天靈蓋上!
他渾身劇震,那雙渾濁的老眼猛地瞪大,失聲叫道:“您……您怎知那夜有人換走了《天工錄》原本?”
話一出口,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驚恐地用雙手死死捂住嘴,頭顱幾乎要埋進(jìn)胸口,全身瑟縮成一團(tuán),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墻里的惡鬼拖進(jìn)去。
虞嫵華卻沒有再看他一眼,更沒有逼問。
她只是從白芷手中接過一個小巧的瓷瓶,放在墻根下,聲音依舊縹緲:“夜里鬼多,點(diǎn)此香,可安眠?!?/p>
說完,她轉(zhuǎn)身,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去。